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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好》679.第673章 番外11無悔(圣冊帝)(下)

客觀而論,被人稱頌敬重的長孫皇后的確算是一個好人。

這個家世樣貌哪里都好的皇后娘娘,養出了一副多的心腸,教養三皇子是長孫家族的選擇,不是長孫皇后的,這位皇后一直被困在喪子之痛中。

從太子妃到皇后,皇后兩次小產,一次順利產子卻在時夭折,皇后自覺罪孽深重愧對自己的孩子,早已抑郁疾。

再深的份,也抵不過日日消磨,皇帝縱然心中憐憫,卻也不想終日面對這樣的皇后,他不許皇后日守著孩子們的舊

知道,皇后一直將那些東西安置在小佛堂里,每日誦經積福。

那是皇后最后的念想支撐。

一個夜晚,那座小佛堂卻突然起火,將皇后的念想焚盡。

皇后幾乎要撲火中,被宮人死死攔下后,就此一病不起。

在皇帝面前,依舊只是那個唯恐的妃子,甚至在皇帝提及前朝有人提議立“李效”為儲君時,被嚇得面慘白摔落手中茶盞,慌慌張張跪地稱,阿效太過任,不堪擔此大任。

是啊,的兒子實際上是兒,只想謀得眼前一點富貴而已,哪里有自知懷揣個無法收場的贗品,還敢癡心妄想往上爬的道理?瘋子都不敢這麼做吧。

可那些提議冊立李效的聲音,正是在暗中推

有些士族員主找上了母家低微,很適合做個傀儡,低眉順眼地表忠心,拿出棋子該有的姿態,只道一切聽從諸位大人安排。

皇帝那時沒有更好的選擇了,他真的冊立了“李效”為儲君。

反正這是一位隨時可以廢黜治罪的儲君,皇帝想拿這位欺君的儲君做其他皇子們的擋箭牌,他想再觀認真挑選更合適的繼承人,畢竟他還是一位很年輕的君王,機會還很多,時間還很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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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會給他時間和機會呢。

長孫皇后終究病逝而去。

三皇子于醉酒后失足溺亡。

另有一位皇帝眼中的備選皇子也意外亡。

這一切當然不是偶然,但沒人能探尋到分毫痕跡,即便有,那痕跡也不會屬于

明爭暗斗與刀劍影中,無聲地滿著自己的羽翼。

縱然一直做得很干凈,可作為得益者,皇帝還是理所應當地懷疑起了,開始重新審視

可是已經晚了。

為皇后之后,日夜誠惶誠恐地服侍君王,這樣多的機會,怎麼可能不做點什麼?

要多謝那沉迷煉丹的母親,知曉許多丹方皆有妙用,那些丹藥可以強,但只需一點“藥引”,便可以讓人在無知無覺中毀去里的基。

那些藥引可以藏在茶水里,香爐中,甚至帳掛著的香囊,乃至上的熏香,這些東西本無毒,但與丹藥共同作用之下,經數百上千個日夜耐心累積,妙用便出現了。

皇帝看似是突然患上了重疾,實則不然。

皇帝開始說一些胡話,胡話說得多了,再說真話,便沒人信了,或者說沒人敢信。

更何況皇帝邊的心腹,皆已暗中歸順了

看著病榻上病態憤怒的君王,嗤笑著想,這個皇帝最大的能耐便是他是個皇帝。

而那時,仍未想過自己一定要稱帝,只是阿尚的份,終究是個難題。

可皇帝死后,變故突發——阿效的死訊忽而被宣揚了出來。

阿尚很快回來了,可是李效在人前已經死掉了。

阿尚沒辦法再做李效,那些昔日支持太子效的勢力很難接子稱帝,而江山人心風雨飄搖,北狄提出了要崇月長公主和親的要求……種種力之下,沒辦法再留住阿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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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毫無辦法嗎?

固然也能豁出一切與阿尚共進退……可是那值得嗎?

的一生都在權衡利弊。

而很久之后,當終于敢直視心的真相時,才愿意承認,當初促使做出抉擇的條件,除利弊外,還有的野心——想要為大盛江山的主人,而在那時清楚地看到了這個可能。

阿尚為換來三年安定,那三年間,扶持了李秉為帝,那是真正開始掌權誅殺異己的三年。

這一路雨腥風未有細言,老人以輕描淡寫的語氣說完自己驚心魄的一生,末了以同樣風平浪靜的口吻為這個故事結尾:

“我如愿為了這江山的主人,而我的兒死在了北狄的雪原之上。”

阿蘊聽到此,微皺起腦門兒,片刻又松開,似在思考,好一會兒,小孩問了個很淺表的問題:“那你后悔嗎?”老人看向將墜的夕,道:“有憾,有愧,有虧欠,唯獨無悔。”

說悔,不過是假惺惺的虛偽說辭與政治手段。

若悔,才是對阿尚所經歷的磨難最大的蔑視與不敬。對阿尚而言,那是一種惡毒的否定和不公。

也是很晚之后,才明白這個道理。

稱帝后,曾問過天鏡,當年為何要泄天機,又可曾想過這則預言將會給那個剛出生的嬰孩帶來怎樣的變故磨難——

彼時,天鏡含笑道:【貧道當年所行,亦是遵從天機,有因方有果。陛下不妨回顧,若無這一路經歷,陛下還會是陛下嗎?】

因與果……

同樣的道理,當年既選擇舍棄了母分,便該承今時之果。

阿尚不需要的悔恨彌補,便也不必悔。至于其他人和事,更沒有后悔的道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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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異姓子之稱帝,古往今來幾人能夠辦到?手段高與低,褒與貶,對與錯,與敗,榮與辱,毀與譽……

這些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了這件事,站上了眾生之巔,曾是這天下最尊貴的帝王。

“不必任何人指定我來承襲這江山,或判定我是否有資格,我就是堂堂正正的天子……”

老人聲音緩緩:“你阿娘同樣也是,在為李歲寧之前,便憑借己能謀得了為江山之主的底氣——李家皇帝,真正有資格的,除開國君王與太宗外,我只認一人。”

選擇以李歲寧之名稱帝,非是常歲寧辦不到,這不過是這位新君對蒼生的仁慈憐憫。

有人夸自家阿娘,阿蘊自然與有榮焉,問:“所以你也喜歡我阿娘吧?”

老人未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片刻,才低聲道:“是我此生唯一虧欠的人。但這對而言,早已不重要了。”

阿蘊不解間,卻見老人的目越過頭頂,看向宮門,輕聲道:“去吧,你阿娘在等著你。”

阿蘊扭回過頭,這才看到阿娘站在宮門外。

阿蘊立即乖乖跳下椅子,對老人道:“我得走了,來日再來聽你說故事!”

阿蘊說著,奔向宮門:“阿娘!”

小小的出一只手去,宮門外的那道影便也出一只手,牽住了孩子。

那對母影在影中小遠去。

影搖晃間,老人眼前閃過昔日畫面,很多年前,也有這樣一個小孩想牽母妃的手,但的母妃從不曾遞出手去,于是那個孩子便牽住母妃的角。

怎樣做一個母親,的母親不曾教給,而也不曾教給阿尚啊。

老人的視線垂下,落在膝上袖一角,那里仿佛還有著昔年被一只稚圓乎的小手牽攥過的皺痕。

老人作緩慢地平那皺痕,而后將枯老的手輕輕在了上面,靠在椅中,慢慢闔上雙目。

盡落。

返回甘殿的路上,阿蘊還在想那個故事,想了又想,不抬頭問母親:“阿娘,說得都是真的嗎?”

李歲寧:“是。”

阿蘊眼珠一,卻是反應過來:“可兒臣好像還沒告訴阿娘都說了些什麼……”阿娘怎就這樣篤定了?

李歲寧看向天邊最后一縷暮:“因為我知道。”

……

常化十年,六月,一座寂靜的宮院,一位至死有愧而無悔的老人辭世而去。

李歲寧從姚冉口中得知這個消息時,正在握著兒的手寫字,天子筆下未有停頓,依舊流暢地寫完了一整個大字,才抬起頭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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