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間他仿佛徹底開了智慧,或者說方才靈華君的那番話為和尚真正地打開了一扇門,讓他這河中之魚驟然間一躍而出水面,看到了不屬於他這種凡人能夠看到和能夠領悟的東西。
只是。
當他看到了以後,便也就徹底回不去了。
和尚的眼神變了又變,也越來越亮,最後他深深的叩拜在地,手托蓮花大聲頌唱著那迴經。
直到那經文念誦完了,才起離去。
——
回到迴寺之後。
和尚站在院子裡看著那柳樹之下,找了半天也終於在樹下找到了一枚蟬蛻,他又循著那蟬鳴的聲音,終於看到了樹上的新蟬。;
「蟬?」
他拿著那蟬蛻,想像著蟲子從土裡蛻殼,一步步爬上樹梢化為蟬,然後在夏夜之中發出自己的聲音。
他終於明白了,那一日為何靈華君會一直看著那蟬蛻,怕是那時候靈華君就已經有所悟。
在那迴之中,人或許就如同這蟬一般,要蛻變另外一種存在。
和尚將弟子們聚集在一起。
隨後,將他從靈華君那裡聽悟到的大道說與弟子們聽,毫沒有藏私。
這個時候,其中一名弟子問。
「師父!」
「難道人非得長生不可麼?」
「即使不得長生,人也不一樣活著,也能得安寧,求長安。」
和尚說:「一個人不用,但是若是歸到所有的天地眾生的話,若是將歲月的長度拉長到千載萬載的話,就截然不同了。」;
「天地眾生可以在這人間天地之中傳承一千世,甚至一萬世,但是不可能永生永世如此。」
和尚看著弟子,問他們。
「若人在這人世間傳承了千代萬代,還是如同今日這般,一切沒有任何變化。」
「這人世間,不也就為了一個囚籠,一個地獄,一個巨大的迴麼?」
「如果說魂魄轉世是一個迴,凡人的一代代傳承也是一個迴。」
「總有一天,我們要尋找一個超於這個迴之外的東西,走出一個不一樣的道路。」
說完這一些之後。
空慧和尚也徹底下定了決心,他不再猶豫。
他拿起了一旁的鬼面,而周圍的弟子們看到這一幕,也一個個面變了。
有人傷不舍,有人面帶微笑為拈花僧能有今日而歡喜,有人不悲不喜好似什麼也不在乎。;
空慧和尚看到有人傷而搖頭,有人歡喜也跟著一起歡喜,最後也都化為了平靜。
他一一掃過弟子們的面容,最後對著他們說道。
「千載萬載歲月之後,希有朝一日吾師徒會在那大徹大悟超迴的大道之上相遇。」
弟子們雙手合十:「願師父能超越生死迴,超一切煩惱,得無上正等正覺。」
拈花僧緩緩戴上面,也跟著說道。
「願眾生超越生死迴,超一切煩惱,得無上正等正覺。」
說完,和尚的意識便隨風吹到了那黃泉彼岸。
和尚盤坐著在船上一言不發,走在那轉世投胎的路上時也同樣一言不發,他很快就走到了第一個,然後站在了那三生石前。
如同靈華君說的那般,他可以回頭。
他雖然拿到了第一位的號牌,但是並不是一定要他第一個來這裡,排序也僅僅只是排序。;
等到時辰。
他沒有來,這排序也便取消了
只是錯過了便只能等待著重新排隊,也僅此而已。
但是和尚站在那迴之前,卻不再等待了,他要去看看眾生迴的這條大道的終點到底是什麼。
和尚站立在迴道前,不知道過去了多久。
那旋渦突然發出了聲音,和尚抬頭看去。
「嗡!」
迴開了。
和尚走了進去。
——
恭順王府。
一名俊秀的青年和尚來到了此,手中捧著一個盒子。
恭順王府之外有著人看守,但是看到了和尚之後便打開了門,好像早已經知道對方要來。
王府深的一角落裡,和尚見到了溫長興。;
「恭順王?」
和尚似乎都認不出來對方了,才過去了一個月,溫長興就好像老了十幾二十歲。
從一個四十多的壯年人,變了一個仿佛六七十歲的老者,頭髮也都變為了花白。
溫長興似乎已經很長時間沒有睡好過一覺了,蜷一團,死死的看著外面,不斷地念叨著。
「父皇,我不欠你什麼的,你該死啊,你該死,我不欠你什麼的。」
「三弟,你不該和我搶,我是太子,皇位是我的,是我的。」
「你們都是叛逆,都該死,我殺你們有什麼錯,誅九族,誅九族!」
俊秀和尚看到了溫長興來到這座王府之後,失去了帝王之位之後其不僅僅沒能得到解,反而心魔日盛,如今已經漸至瘋癲之狀。
俊秀和尚坐在一旁,不斷地誦經,良久之後太從外面照了進來,落在了溫長興的上。;
溫長興也漸漸回過神來,看向了和尚。
他眼神漸漸地清明了許多,問那和尚。
「空慧法師說過有人會代替他要來渡朕……我,說會解救我超苦海,莫非指的就是你。」
溫長興激不已,甚至一把抓住了俊秀和尚的僧袍。
「救救我!」
「救我!」
和尚任由溫長興抓著自己的僧,然後面沒有任何變化。
他說:「爾將下無間地獄,沒有人可以渡你,唯有你自己可以渡自己。」
說完,和尚拿出了一旁的盒子,然後從其中拿出了一副鬼面。
「師父說,他將這僧鬼面送給你。」
「你戴著它,惡鬼便不可加害於你。」
溫長興大聲問道:「那死了呢,我死了可是要下無間地獄的,那死了怎麼辦?」;
和尚不不慢地說:「若是有朝一日大限將至,也可以帶著它下黃泉。」
溫長興:「它能讓我不無間地獄?」
和尚說:「不行,但是他能讓你無間地獄之後能夠從無間地獄裡走出來,以鬼吏的份。」
「如果有一日,你找到了償還你所欠下的滔天罪業的方法,也能夠進迴轉世。」
「到那個時候,你可以將這僧鬼面給下一個無間惡鬼,讓他代替你等候在那路上,循環往復。」
溫長興看著那鬼面,眼中出了深深的。
他一直以來噩夢纏,除了因為他之前殺死的無數「鬼魂」來找他之前,便是因為那日復一日靠近的生死大限,一想到死後要那無間地獄不得解,便恐懼不已。
雖然這面不能幫他解,但是至,讓他看到了一希。
但是。;
隨後他又出了深深的不解
他難以理解那拈花僧為何這麼做,這麼做又有何意?
「空慧神僧要做什麼,就是為了解我這樣罪孽深重的無間之鬼麼?」
俊秀和尚眼神低垂,淡淡的說道。
「師父踏迴之前說了,什麼也不要你做。」
但是隨後,和尚慢慢抬起頭來,眼神里似乎有了一些什麼別的東西。
「但是,你想要這鬼面,我迴寺要你做一件事。」
溫長興氣急:「這鬼面是空慧神僧的,他說什麼都不要便送給我,你們有何資格要求我做什麼?」
和尚說:「因為師父迴了,而這鬼面現在在我們手上,師父大徹大悟大慈大悲,還請原諒我這些弟子,沒有真正得開悟。」
俊秀和尚說著很直白的話,也毫不覺得恥。;
他說:「你戴上這鬼面之後,要生生世世守在那黃泉路上,替我迴寺做一件事。」
溫長興愣了一下,然後明白了什麼。
「哈哈哈哈!」
「你們是好不容易,終於找到了一個我這樣永世不能迴的惡鬼,所以想要讓我給你們這些惡鬼替你們賣命一直到海枯石爛?」
和尚點了點頭:「所以恭順王是願,還是不願?」
溫長興看著那面,猶豫了又猶豫。
但是最後,隨著那日漸漸遠去,屋子裡面慢慢變得暗了起來。
他恐懼地看著那黑暗之中,還是忍不住出手,大聲說道。
「給我,給我。」
「快給我。」
「我願對雲中君發誓,對那鬼伯發誓。」
「若是違背誓言,將永世不得超生。」;
和尚角揚起,但是頭顱卻深深的低垂了下去,然後合掌念誦道。
「善哉!」
「善哉!」
最後,溫長興將那面戴在了臉上。
而和尚拿出了剃刀,慢慢地替溫長興完了剃度,將一僧袍披在了他的上。
「從今日開始。」
「你不再是皇帝,也不再是溫長興。」
溫長興:「那我是何人?」
和尚說:「你是迴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