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頤喬不是第一次主抱。

    但較之從前，這回顯得生又莽撞。

    不是春風拂麵的擁抱，也不曾意繾綣，反而帶著點糙和急躁，這一撲，把周沉心裏的話都撲沒了。

    他反應過來時，手已經搭上了的後腰，以免力落。

    掌心下是薄羊絨綿的，可他有過經驗，足夠過這層阻礙想象到底下的膩。有腰窩，往後仰時凹出淺淺兩個痕跡。

    大約是他現在手掌底下的位置。

    於他來說是致命的漩渦。

    周沉低頭，親的額頭。

    沈頤喬仰著腦袋迎上來，阻斷了下一次行將落上額頭的啄吻。蜻蜓點水的一下，落在角。

    眼裏亮晶晶的。

    “我看到你放在廚房的果拚了。”

    難怪如此熱烈的擁抱他。

    周沉好笑地問：“這算酬勞？”

    “什麽酬勞？”沈頤喬出丁點兒迷茫，很快，反應過來，“那你會不會覺得這樣的酬勞太廉價了？”

    周沉托著轉，餘出一隻手帶上大門。

    哢噠一聲，門落鎖，他將人抵在門背後，鼻梁蹭過的臉頰，落下重重一吻：“我再討點利息就不虧了。”

    商人重利。

    嚴格說周沉不算徹頭徹尾的商人，他是食鏈頂端的投資者，離了這種帶著銅臭味的稱謂。隻不過本質上投資人也是商人，他果然討足了利息。

    與之相比。

    一份果切，一晚的錯過，反倒變得舉重若輕起來。

    確認沈頤喬累得睡著後，周沉披上睡袍重新回到玄關。

    地上散了兩雙鞋，一雙他的皮鞋，一雙的拖鞋。月白那雙屬於，綿的白鞋底在他那雙皮鞋上，就如踩著他一樣。赤足而立，腳尖不聽話地沿著男人壯的小攀登。

    忽然就生出了食髓知味的覺。

    周沉蹲下，將拖鞋擺正，又把散在一旁、或許被他的手肘打到，又或許被的背後蹭落在地的東西一樣樣撿起。

    車鑰匙，卡包，防狼噴霧，紙巾，衛生棉，口紅……

    作倏地一頓。

    一團纏的耳機線躺在他的手心。

    他仰頭，看到玄關櫃上對他敞著口的托特包裏正躺著另一副無線耳機。如果沒記錯的話，沈頤喬常用的是那副。

    一團的線纏在他指骨上，宛如織的巨網，正兜頭將他捕獲。

    周沉開始厭惡自己極佳的記憶力。

    他見過這副耳機，在無線耳機暢行的日子裏，綴著兩細長白線的耳機似乎了麻煩的代名詞。很有人用，應該說在他的圈子裏，幾乎快要銷聲匿跡。

    所以他很快想起是在哪裏見過。

    是育館。時間仿佛定格，他記得向知南垂在耳朵兩側的，就是這樣一副耳機。

    周圍的空氣在他看真相的這一刻起變得稀薄。

    他掌著膝蓋起，深深吐納數次。

    今晚沈頤喬和向知南在一起。

    這個認知讓周沉表空了一瞬，太劇烈跳，宛如尖針紮頭皮，攪得他混沌不堪。他忽然想起去接的路上，快到電視臺時，與他而過的那輛黑商務車。

    倉促一瞥，他覺得眼。

    如今再去細想，普通到丟車流裏就不再引人注目的那輛車，他見向知南坐過一次。

    數個場景在腦海中麻麻地織，反複印證心中猜測。

    躺在手心的耳機線仿佛長出了倒刺，痛尖銳，深指骨，紮得他幾乎拿不穩。

    皮下每神經都連綴口，鮮直流。

    過了許久，周沉低頭。

    依然是那副耳機。

    哪裏來的倒刺？

    也沒有想象中鮮淋漓。

    一切稀疏平常。

    他用力握了一下，隨後攤開，麵平靜地將耳機線抻直，一圈圈繞好，最後以規整的姿態重新塞回沈頤喬的包裏。

    而後是鑰匙，卡包，防狼噴霧……

    紙快用完了，他拉開右手邊的屜，將一包新的紙巾替換了進去。

    做完這一切，時針恰恰指向一點。

    家裏沒有擺任何鍾表，周沉卻像聽見重重一聲鍾錘，鐺的一下回響在心口。他在玄關站了一會兒，抬步轉回臥室。

    大床上，沈頤喬連姿勢都沒變過。

    大概累極了，呈蜷狀埋在被褥底下，發出勻緩的呼吸。左手沒掖進被子，搭在枕頭上，離鼻尖幾寸的距離。

    周沉在夜裏準地定位到了無名指上那枚婚戒。

    到了這一刻，時到的教育才達閉環，他深切明白了什麽做自欺欺人。

    看著左手的婚戒，尚在掙紮中的緒忽得放平了。

    周沉睡過去，在旁躺下。

    他想起最初聽說有男朋友時的那一幕——他上輕描淡寫說著“關我什麽事？”，心裏卻卑劣地想，有男朋友又如何？總歸還不是沒結婚。

    ……

    早上出門前，沈頤喬站在玄關回憶了一番。

    昨晚就是從這裏起，兩人便沒分開過。周沉吻總是很用力，呼吸急促，與平時不疾不徐的樣子相去甚遠。

    被他的節奏影響，肺裏空氣一點點榨幹，腦子缺氧，渾渾噩噩得不知今夕是何年。

    昨晚約是有聽到重落地的聲音。

    當時分不了心，隻有下垂的餘瞥見一抹白。

    像極了擺在玄關臺上的托特包。

    如今包就好好地擺在那，拉開，裏麵整整齊齊放著平時要用的東西，好似昨天那一聲響都是錯覺。

    但沈頤喬知道不是。

    那包快用完的紙巾被換過，至於為什麽記得那麽清，是因為當時完手瞄過一眼，心暗暗提醒自己要放一包新的酒巾。還沒來得及做這些，已經有人替做了。

    這個人無疑是周沉。

    沈頤喬極有耐心地翻了一遍，想找出他給的其他驚喜。

    記還算不錯，因此整個包翻完，除了這包被替換過的巾，另一件引起注意的是包裏多了副有線耳機。

    耳機看著不像新的，右耳耳塞上有輕微劃痕。

    是他不小心落在自己包裏的？

    沈頤喬仔細回想，卻發現自己怎麽也想不起周沉有戴過這樣的耳機的時候。

    不過對周沉的了解浮於表麵。

    他擁有什麽，他想什麽，他獨時喜歡做什麽，沈頤喬都不甚了了。

    於是將耳機取了出來，放在玄關臺上。

    這是件小事。

    沈頤喬沒覺得這是需要特意發消息同周沉說一聲的程度。

    他很忙，蒜皮不耳。

    何況今晚回家，他就能在玄關臺上找到他的“失而複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