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裏信號不好，且沈頤喬沒有上網衝浪的習慣。

    而在柏林的周沉，消息卻四通八達。

    起初是法務向他請示，是否需要同之前一樣嚴肅追究網上新冒出的言論。

    之前的輿論已經被強有力的手段下去許多，向知南在明，他在暗。這是他們唯一沒有互相掣肘，共同推進的一件事。

    法務突然來請示，周沉便知道又有新麻煩。

    他點開對方發來的鏈接，越看眉心皺得越深。

    頁麵上帖子不斷出新，刷新的速度甚至趕不上更新。

    周沉快速掃了兩眼，目鋒銳。

    這件事出乎他的意料。

    他順著帖子往下看，終於在某個新帖裏看到了現場原圖——是向知南打比賽時的一張照片。照片上，向知南正低頭調節護腕，而不小心出的右手護腕底下，有一道的疤。

    網友的討論皆圍繞這道傷疤。

    它出現的位置非常微妙，讓人免不了聯想到別的。

    “翻了所有過去比賽的視頻和照片，在去澳洲集訓之前他是不怎麽戴護腕的。集訓過後突然戴上了，還多了一條疤。”

    “別忘了，集訓過後他還改了左手持拍。”

    “所以集訓期間到底發生了什麽？”

    “也不一定是集訓。有沒有什麽場外因素，比如……”

    因為大力製過輿論，現在沈頤喬的名字不會輕易被提起，即便有人說，也是晦的一。

    “時間線推測，那段時間應該正好分手。他有一天晚上上線刪了很多以前的微博。”

    “傷？不至於吧，我覺得向知南沒有這麽脆弱吧？”

    “你知道什麽？你看一個男的分手後還一直為前任說話，甚至冒著得罪的危險說要訴諸法律，人家都結婚了他還放不下。這麽想，有什麽不可能的？”

    “這麽說……那個誰結婚這麽快，會不會……”

    周沉的麵沉了下來。

    這件事可大可小，說穿了是向知南的私事，但若是有人想扯到沈頤喬上，又會增加一對的審判。

    他不在乎向知南怎麽弄傷的自己，一個合格的前任就該像死了一樣安靜。但顯然，向知南在這一點上突破新低。

    周沉聯係相關方，刪帖，控製輿論。

    隨後要求法務繼續重拳出擊。

    這些做完，他翻出手機裏一個被到角落去的陌生號碼。

    周沉：你的事，自己解釋。

    此刻柏林濛濛細雨，國已經進了黑雲籠罩的夜。那個號碼的主人同在歐洲，幾分鍾後回複。

    向知南：知道。

    周沉放下手機，手指仍然無意識輕點屏幕。

    他相信向知南會找到一個合理的解釋，如果連這點事都理不好，向知南在他眼裏還真是一無是。

    周沉現在在意的是另一件。

    萬一沈頤喬看到那些帖子，會怎麽想？

    會因為向知南手上一道疤而嗎？會在意他是怎麽弄傷的而因此愧疚嗎？會鬆嗎？會心嗎？

    周沉不知道。

    就像他不知道沈頤喬說喜歡他是真的喜歡還是氛圍剛好到那一樣，他同樣不知道沈頤喬對前一段有多深刻一樣。

    兩年多的熱和兩三個月的婚姻是無法放在一起衡量的。

    付出的真心並不會因為一紙枷鎖而變得更多。

    到這裏周沉才發現，原來這個世界掌控不了的事還有那麽多。

    黑風在細雨中蒙上水，他忘了進廊下躲斜飄的雨。如此擰著眉頭靜立的樣子冷肅至極，宛如廣場上多了一尊冷質雕像。

    司機將車過來時嚇了一跳，連忙撐傘下去。

    “周總，您怎麽不躲躲雨。這個天淋雨容易冒。”

    “無礙。”

    司機聽到這麽一聲。

    他在柏林專門做接待華人的工作，正想著說您別不當一回事，這裏看病麻煩得很。話沒出口，約約聽到了一句別的。

    什麽？

    司機側耳仔細辨別，沒聽到其他聲。再看已經坐進車那人的臉，淡漠得本不像說了話的樣子。

    他晃晃腦袋，把剛才疑似聽到的那句“生病才有人疼”給晃了出去。

    一定是聽岔了。

    晚一點的時候再看消息，向知南已經出來回應了。

    周沉瞥了一眼，他的解釋是手傷，韌帶重建。

    對於運員來說還算合理，但他畢竟年輕，仍有一部分不信。他們一一翻出他以前的比賽記錄，既沒發現重大傷況，也沒有過度使用手腕而造的不適。

    關於那道疤的由來仍在小範圍持續討論。

    數小時後，向知南再度po出一張澳洲某著名康複醫院的手單。這才止息整場討論。

    抵達酒店。

    向知南謝絕俱樂部下場摻和，避開眾人回房間撥通那通號碼。

    電話接通，誰都沒有主開口。

    靜默數十秒，在周沉想要掛斷之前，向知南終於開口：“謝了。”

    “我不是在幫你。”周沉說。

    聯係機構出一份偽造對他來說並非難事。

    周家每年供著千上億的研究資金此刻便能發揮最大的作用。

    他說不清這麽做是為沈頤喬還是為自己，總之不是好心替向知南善後。

    馬路上有車開過，照在三樓低矮的臺上。

    向知南靠在鐵藝欄桿邊，垂眸向下，樓下正走過一對亞裔。除了同是亞裔，他們上沒有任何吸引他的點，但他就那麽長久注視，直到視線被臺外出的爬牆虎阻擋。

    “我知道。”向知南緩緩出聲，“但我確實做過不理智的事。”

    他是在承認那道疤的由來。

    周沉冷聲道：“那是你自己的決定，和任何人無關。”

    夜裏，他的聲音格外冷漠。

    向知南忽得笑了：“居然會和你這麽理智的人結婚。”

    “沒別的話，掛了。”

    “等等。”向知南喊停。

    周沉挪開的手機複又回到耳邊，麵不耐，聲音卻沒有毫變化：“你說。”

    等真正喊停了，向知南才發現自己無話可說。

    既不能問沈頤喬的近況，又沒什麽可跟周沉尬聊的。畢竟他們上一次見麵，好像是他單方麵了手。

    思及至此，向知南問：“你上次怎麽解釋的？”

    周沉一下聽懂他話裏的意思。

    他的神著倨傲與冷漠：“我們之間的事，不需要跟你匯報。”

    向知南微頓。

    如今的關係便是這樣，他在圈外，他們在圈裏。

    他點頭：“但我友提醒，上次有人看到我們同時從教學樓出來。”

    “看到又怎麽樣？就算告到麵前，我也是害者。”周沉眼眸微斂，誅心道，“你猜我太太會先關心我們起衝突的原因，還是關心你有沒有傷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