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橘先生而戰’……?原田君,請恕我直言,你憑什麼認定只要追隨橘先生,那好的世道終會到來?他又不是神佛。”
山南敬助微蹙眉頭,不加半分委婉地丟擲骨的質問。
原田左之助的回覆同樣直白:
“嘿嘿,直覺!”
“直、直覺?”
在山南敬助的錯愕目的注視下,原田左之助抓了抓頭髮,把話接了下去:
“雖然這樣的說法顯得很兒戲,但我的直覺確實告訴我:多多信賴橘先生,肯定不會出錯!”
“我的直覺一直準的。”
“我正是靠著這準的直覺才多次化險為夷。”
“所以……山南先生,你不妨也多多信賴橘先生吧。”
“橘先生的本領有多大,你應該比我清楚。”
山南敬助咬了咬牙:
“可是……本領大並不意味著他擁有坐令四海如虞唐的能力……”
“橘先生能做到的!”
鏗鏘有力的話語打斷了躊躇不定的呢喃。
原田左之助直勾勾地盯著山南敬助,毫不迷茫的堅定目使後者下意識地別開眼神,不敢對視。
“橘先生不是已經使秦津藩的萬千黎民過上和平安定的好日子了嗎?”
“雖然離什麼‘虞唐之世’還有很大的差距,但至在橘先生的庇佑下,不會有哪個不長眼的傢伙敢來禍秦津!”
“山南先生,我接下來的話可能會很奇怪,希您能聽到最後。”
“我覺得你太小瞧橘先生了。”
“你真的以為橘先生的畢生志向就只是做一個一城一地之主,然後安安分分地替德川賣命、為幕府守邊疆嗎?”
此言一出,山南敬助就像是聽見什麼“魔音”,神態驟變,連面都白了,下意識地揚起視線,向帳口,謹防隔牆有耳。
“原田君,不要說這種妄言!”
原田左之助無視其警告,自顧自地繼續道:
“不!事已至今,我一定要把話挑明!”
“誠然,橘先生平日裡總是一副無慾無求的恬淡模樣。”
“可我的直覺告訴我:橘先生的心深始終潛藏著巨大的野!”
“我絕非胡謅!我是有證據的!”
“一個無意爭奪天下的人,豈會孜孜不倦地增強秦津藩的國力、提高新選組的戰力?”
“說是維護京畿安定的話,那我們如今的戰力未免太過剩了!”
“橘先生目前所備的能量,已足以用來打天下!”
“我猜呀,多半是因為橘先生跟大樹公、大臺所有著極深厚的誼,所以他不忍心跟幕府板。”
“因此,我時常忍不住地想著:要是有一天,大樹公與大臺所都不在了,橘先生是否就能毫無顧忌地彰顯其‘大志’了?”
“橘先生想要一個什麼樣的世道——我的腦筋不好,所以沒什麼頭緒。”
“不過,我可以肯定……不,我可以斷定——橘先生絕不會為了維護自己的地位,而有意識地讓農民們過著半死不活的苦日子。”
“我想要跟隨橘先生打天下!”
“我想要親眼見證橘先生將會締造一個什麼樣的世道!”
“以上,便是我原田左之助的肺腑之言。”
“山南先生,您若有意的話,就跟我一起繼續見證吧。”
“倘若有一天,橘先生讓我們失了……至還能多一個人來互發牢。”
原田左之助說完了。
他微笑著以調侃的口吻給他這番慷慨陳詞收了個尾。
“……”
山南敬助久久不語,眸閃爍。
頃,他緩緩開口——伴隨著自嘲般的笑意。
“……原田君,你讓我刮目相看了。”
“老實說,我此前一直以為你的腦袋很愚鈍。”
“現在看來……搞不好你才是新選組的第一智者!”
“所謂的‘大智若愚’,大概就是指你這種人吧。”
原田左之助哈哈一笑:“山南先生,您過獎了!”
“‘大智若愚’什麼的,我可擔當不起。”
“我確實很愚笨,我若是腦瓜子聰明的話,也不至於到了今天還認不全漢字!”
“我只不過是一個純憑直覺辦事,一旦認準某理就絕不會放棄,然後憑藉強運一路走到今天的幸運兒罷了。”
語畢,二人相視一笑。
同方才相比,此時的山南敬助像是變了個人。
他像是想通了什麼,又像是放下了什麼,那迷茫的眼神、那惆悵的神態,登時煙消雲消。
帳外充滿安恬的空氣。
然而……這份安恬僅持續了片刻。
突然間,帳外猛地傳來急促的、由遠及近的腳步聲。
足音未至,聲音先到:“山南!山南!”
是土方歲三的聲音。
呼——的一聲,土方歲三一把開帳簾,探半個子。
“山南!嗯?左之助,你怎麼在這兒?也罷!正好一併通知你!”
只見土方歲三的表格外難看,俊秀的五線條繃作一團兒。
長久以來,智勇雙全、見慣大風大浪的土方歲三一直是以“泰山崩於前而不變,麋鹿興於左而目不瞬”的形象示人。
此時此刻,他竟如此失態……不論是山南敬助還是原田左之助,都是第一次見!
二人馬上明白肯定是發生了不得了的大事!
這一瞬間,二人即刻完份轉換——山南敬助變回“新選組總長”,原田左之助變回“新選組十番隊隊長”。
山南敬助一邊下意識地抓過旁的佩刀,一邊快聲問道:“土方君,發生什麼事兒了?”
土方歲三沉聲道:“你們快跟我來!我們一邊趕路一邊說!”
原田左之助追問:“趕路?我們這是要去哪兒?”
“去中軍本陣!橘他正等著我們!”
話音未落,他便搶了出去。
山南敬助和原田左之助雖不明所以,但還是立時跟上。
……
……
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
三匹快馬呼嘯而過,蹄聲激烈,驚飛沿途的無數鳥雀。
山南、原田二人在土方歲三的帶領下,上最快的馬,急匆匆地離開前軍大營,抄了條捷徑,徑直奔向中軍的所在地。
好在今夜是晴天,月亮也很圓,皎潔明亮的月灑滿大地,省了打燈籠的工夫。
半路上,土方歲三言簡意賅地向二人說明況。
待他語畢後,二人先是如泥塑木雕般呆住,然後難以自抑地瞪圓雙目,面部表被強烈的震驚所支配。
饒是老持重的山南敬助,也不陷片刻的恍神。
原田左之助直接驚出聲:“什麼?!奇兵隊海奇襲尾張藩?!”土方歲三無悲無喜地糾正道:
“不止奇兵隊。據彙報,在襲擊尾張藩的軍隊中發現大量西洋人的面孔。”
“西洋人?這、這……長州人勾結西洋人?這個什麼事啊?!”
也不怪得他會這般驚愕。
近幾年來,長州一直踐行激進的攘夷政策。
不久前還在“下關戰爭”中跟西洋人打得要死要活,這一會兒又互相聯合起來了,任誰都會到吃驚。
約莫10秒鐘後,山南敬助總算是緩過勁兒來。
他咬了咬牙,眉頭皺“川”字,連握韁的手都不自覺地加重幾分力道。
“尾張藩……這位置可不妙啊……!”
為學富五車的飽識之士,山南敬助當然清楚濃尾平原的地理位置有多麼險要。
“得濃者得天下”的語,可不是一句戲言!
“都別說話了!馬跑得這麼快,小心別咬到舌頭!”
山南、原田二人雙雙扭頭看向前方的土方歲三。
土方歲三以肅穆的口吻把話接了下去:
“加趕路!”
“等抵達中軍本陣,同橘面後再慢慢詳談吧!”
說罷,他不再言語,默默趕路。
山南敬助和原田左之助對視一眼,然後不約而同地伏低上,抬高重心,力圖減輕馬匹的力,儘可能地提速。
……
……
三人一路疾馳,前後狂奔了小半個時辰,總算瞧見中軍大營的燭火。
守營的衛兵們見有不明人士靠近,立即端起武,上前攔截。
待看清來者的面容後,他們急忙分立兩旁,讓出道路。
“是副長、總長和十番隊隊長!”
“放行!快放行!”
營中不得策馬疾馳——此乃新選組的基本軍規之一。
因此,在過衛兵們的審查後,土方歲三等人便用力勒手中的韁繩,驅停下的馬匹。
未等馬匹停穩,他們就迫不及待地飛下馬。
“籲……!籲……!”
伴隨著痛苦的,他們所騎乘的那三匹馬剛一站定就紛紛口吐白沫,趴趴地癱倒在地。
為了儘快趕到中軍大營,他們幾近揮斷手中的馬鞭,榨盡了馬力。
眾所周知,騎馬是一項力活。
小半個時辰的連續疾馳,已經使他們到腰背發麻,大側發痛。
然而,事態急。
責任催使著他們邁開大步,一刻不停地趕往本陣。
不消片刻,巨大的誠字旗映他們的眼簾。
誠字旗的下方,正是本陣大帳。
由一番隊的銳劍士們組的“近衛軍”牢牢地拱衛此地。
未等走進大帳,土方歲三等人就已聽見吵雜的聲響。
“回師!必須儘快回師!”
這是尾張藩藩主德川慶勝的聲音。
“回師?我們就這麼半途而廢嗎?!”
這是會津藩主松平容保的聲音。
聞聽此聲,一行三人走幾步,開大帳的帷布——霎時,人群聚集的熱氣以及濃郁的“火藥味”朝他們撲面而來。
青登面無表地坐在首座。
其餘將領按照份地位的高低,在他面前兩側依序就座。
在土方歲三等人趕到之前,帳諸將就已是吵得不可開。
直至他們簾帳後,才總算是稍稍消停。
土方歲三微微欠:
“抱歉,我們遲到了。”
青登揚了揚下:“你們到得比我預想中的要早得多。快座吧。”
一行三人應和一聲,步帳中,尋找各自的座位。
至此,徵長軍團的高階將們已悉數到齊。
抬眼瞧去,除去青登、土方歲三等極數人之外,其餘人的表真是要多難看就有多難看。
仔細想來,這實在不出奇。
截至今夜之前,他們個個帶笑,滿心以為長州已經完蛋了,軍團將以勢如破竹之勢,一舉平長、週二國。
沒承想……長州竟藏著這樣的底牌!長州軍海奇襲尾張藩,名古屋城失陷……當此訊息傳來,是時的場面真可謂是落一顆重磅炸彈!一來,絕大多數人從未想過這樣的戰。
搭乘艦船,遠渡重洋襲擊敵人的大後方……這樣的戰,他們聞所未聞!
二來尾張藩的失陷,勢必會對當前的徵長作戰造極其嚴重的影響。
不誇張的說,長州軍攻下尾張藩等於是攔腰將日本斬兩半!
以尾張藩作基地,長州軍大可四面出擊。
向西可直取青登的大本營秦津藩,進而奪取京都。
向東……則可攻打關東!佔據江戶!
突如其來的劇變使許多人都慌了手腳。
接下來該怎麼辦?是要繼續進攻長州嗎?還是回師馳援尾張呢?“橘大將!”
冷不丁的,一聲大喊吸引了在座所有人的注意力。
眾人紛紛揚起視線,循聲去——說話者正是德川慶勝。
德川慶勝以半是懊惱、半是哀求的目看著青登:
“橘大將!請儘快下令回師吧!趕在長州軍立足未穩之前,奪回尾張!”
尾張藩的失陷……對此最焦急的人,無疑是尾張藩藩主德川慶勝。
他本就反對“長州征伐”,不願摻和此次戰事,完全是被幕府著才不不願地率兵參戰。
被迫來幹自己不想幹的活兒,事還沒辦完,陡然得知自己家被人給攻佔了,家眷們統統不知死活……哪怕窮盡人世間的一切辭藻,也很難準確形容他當下的心境。
如此,他的焦躁與惶恐,以及他當前的失態,確實是有可原。
他的主張很明確:即刻回師!擊退長州軍!解放尾張!
當然,有人主張回師,自然就有人反對回師。
果不其然,德川慶勝話音剛落,反對聲即刻傳出:“回師?!我們都已經打到這兒了!你讓我們回師?!”
就在德川慶勝的正對面,會津藩藩主松平容保擰起兩眉,怒視對方。
“現在回師的話,可就前功盡棄了啊!”
德川慶勝旋即展開犀利的反駁:
“松平後守,你在這兒大放厥詞!又不是你的會津藩被攻陷,你當然不著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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