兀良哈三衛放牧之地，在東北地區，位於大興安嶺(此時哈剌溫山)東側，主要在江(此時腦溫江)、松花江流域活。其中兒將軍所在的福余衛轄區，於三衛的最北面。

兒將軍的表看起來十分沉重，他在坐在一把太師椅上，欠面對著朱高煦道:“臣臨行前，指揮使‘海煞男答奚’就叮囑臣，一定要讓聖上知道福余衛的境十分危險。”

朱高煦點頭未語。

兒將軍繼續說道:“相傳，太宗皇帝當初許諾過，準許三衛南下，得到大寧城及周圍的土地。這樣的說法不知真假，可流傳很廣。太宗皇帝登基之後，並沒有那樣做。三衛諸部落許多人都很不滿，其中朵衛與泰寧衛的人怨言最大。”

對於這樣的許諾，朱高煦不置可否，他自己也沒不知道，父皇究竟怎麼說的、說沒說過。

但朱高煦回想起當年朱棣那誠懇的眼神，告訴他長兄不好、讓他多努力的往事;朱高煦頓時有了個人的猜測，認為朱棣真可能這樣許諾過兀良哈三衛首領，只是後來就翻臉不認帳了，畢竟當了皇帝之後想法就不太一樣，誰會願意把戰略軍鎮拱手相讓?這種事非常符合父皇的作風。

兒的聲音道:“且有韃靼人阿魯臺從中挑撥，多年之前就開始經營與三衛的關系。朵衛和泰寧衛中的一些首領，都和阿魯臺家定下了兒婚約，將來首領們的兒子、會迎娶阿魯臺的兒。

阿魯臺與兀良哈的首領們關系親近，便又從中搭線，讓最靠近三衛地區的韃靼部落科爾沁部落，與三衛保持來往。

最近幾年，科爾沁部首領阿岱招收了很多兀良哈人，阿岱的騎兵中，很多人都是朵衛、泰寧衛的兀良哈人。科爾沁人也有一人，來到了朵衛與泰寧衛之間的地方長期駐牧。

正因為這樣，韃靼部落才能通過兀良哈人，與大明商人進行買賣，得到草原上缺的東西。”

他停頓了一下又道，“只有福余衛的指揮使海煞男答奚，拒絕與科爾沁人聯合。海煞男答奚擔心這樣下去，福余衛是最先被科爾沁人吞並的部落，而福余衛各個頭人現在擁有的土地、子民、牛羊等一切，都會被科爾沁人奪走。

後來科爾沁人阿岱多次派人恐嚇海煞男答奚，朵衛泰寧衛也對咱們態度不善。如果大明朝廷不幫助咱們，因境艱難，海煞男答奚不知道會屈服、還是會被南北蒙古部落夾擊而覆滅。”

朱高煦聽完，沉思了一會兒，開口道:“忠心大明的部落，當然會得到朝廷的幫助，朕必不會坐視不管，兒將軍與海煞男答奚首領都放心。”

兒將軍立刻以手按，向朱高煦鞠躬。

朱高煦又不聲地問道:“兀良哈人向漢人做買賣換東西，漢人這邊是從何流的資?”

兒將軍馬上答道:“兀良哈人主要去大寧城易，那裡有很多漢人賣東西給兀良哈人。還有一些商人在

附近開墾田地種田，把糧食等貨賣給兀良哈人。”

朱高煦聽罷一臉恍然，他馬上明白，其中必有邊軍的利益牽扯。

因為從建文四年、朱棣登基起，大明朝廷就與兀良哈蒙古人形了君臣關系，為了保證這部分蒙古人的資來源，朝廷在開原(鐵嶺附近)、廣寧(遼東都司治所遼的西面)兩地開通了合法的互市。如果那些兀良哈人要進行合法易，便不應該去大寧城。

只不過這種互市、是辦的大宗商品易，大概由於府的效率較低、價格較高，且會追查貨去，

所以兀良哈人才會選擇在大寧城進行轉手易。朱高煦也不多說，手在扶手上拍了一下，“福余衛的事朕已知道了，你且在北平，安心住上一些日子。在你回去之前，朕會給你們正式的答覆。”

兒將軍起，叩拜完了，才說道:“臣謝恩告退。”蒙古人行禮的時候，好像一般不說話。

等兒將軍剛出門，朱高煦立刻喚門外的曹福進來，說道:“把張盛來說話。”

曹福道:“奴婢遵旨。”

沒一會兒，錦衛指揮使張盛走了進來，抱拳拜道:“臣奉旨覲見，聖上萬歲。”

朱高煦開門見山地問道:“遼東邊軍在走私……從大寧城私賣東西給兀良哈人，為何朕從未聽到過錦衛稟奏?”

張盛的神頓時一變，立刻跪伏於地:“臣該死，臣也沒收到過此類稟報。”

朱高煦看了他一眼:“你不用太張，朕沒有太責怪的意思。你原先不是錦衛的人，乾這份差事才幾年，太遠的地方還沒管到，也算是有可原。”

張盛道:“臣當馬上著手整頓，管束清理遼東坐記的錦衛校尉。聖上明鑒，他們領著朝廷俸祿，世襲罔替，翻不出甚麼浪子。”

“很好。”朱高煦點頭道，“起來罷。”

張盛又道:“不過臣聽說，邊軍收錢讓進出關隘的商人，夾帶貨，早已有之。這種事倒不算稀奇。”

朱高煦道:“朕做皇帝便不準邊軍乾這種事。”

張盛道:“是。”

朱高煦心裡琢磨，邊軍有人有兵，如果連財源都有了，那將來為甚麼還要聽朝廷的話?所以他都不用多想，肯定要整治這樣的事，絕對不允許邊軍慢慢得到收“關稅”的財權。

他想了想，說道:“別的事朕親自來辦，你管不了，隻管錦衛的問題。讓他們明白自己的份，究竟該向著誰，不行的人就換掉。”

張盛拜道:“臣謹遵教誨。”

張盛離開後，宦曹福便走進來了。不過朱高煦沒有再吩咐曹福辦事，他猶自在剛才坐的太師椅前面，來回慢慢走著，默默地思考著一系列的問題。而今朱高煦面對的事，顯然要比“伐罪之役”時的戰爭更加複雜。治理疆

土的時間拉得更長，戰陣上需要的勇氣與毅力，都會被慢慢消磨掉，或許唯有沉得住氣熬得住才能事。

到了傍晚，朱高煦吃晚飯前，把隨行的勳貴和文侯海等人來了，君臣一起用膳。吃飯的時候，朱高煦沒說正事，大夥兒都興致地敘舊。

這些嫡系文武，雖然過半是當初雲南漢王府的舊部，但朱高煦就藩雲南之前，他們便是朱高煦的部下了。而朱高煦做漢王之前是高郡王，地方正是在北平。韋達、王斌、侯海等人，以前的家都在北平，他們正說著、空要回去看看以前住過的地方。

而丘福是“靖難”功臣，起初屬於燕王府的護衛武將，也是曾經安家在北平的人。故地重遊，大家都有話題。

等到吃完了飯，丫鬟們把桌子收了，擺上茶水和乾果點心，這時朱高煦才把下午接見兒將軍、以及遼東都司通過大寧城進行走私買賣的事，與大夥兒說了一遍。

丘福用輕描淡寫的口氣道:“聖上勿慮，只需聖旨一道，召那遼東都指揮使到北平來認罪，他還敢怎樣?”

朱高煦不置可否地點了一下頭。

丘福的話當然據有可行，此時大明朝廷的京營很強勢，對各地衛所軍有絕對優勢，所以在兵事上只有中央才有話語權。

平素朝廷要進行大規模的軍事行，常規辦法就是任命一員大將若乾列將，然後調一部分京營，從事發當地衛所再調一些衛所軍組營兵，以此員軍隊。而其中京營才是大營主力、核心銳，衛所軍主要是協助作戰和壯聲勢。包括現在何福在寧夏府的西北軍，他麾下的兵也是從京師跟過去的京營騎兵。

丘福的建議能辦到，只不過似乎並不能妥善地解決問題。無論人們怎麼說忠孝，一旦涉及到實實在在的利益，都很麻煩，若理不善，至會引起大夥兒的不滿。

侯海的聲音道:“遼東都司當的、與大寧城的將領，做買賣發財。可哈剌溫山(大興安嶺)西邊的邊軍武將只能乾瞧著，應是十分不高興，正道是不患寡患不均。聖上隻消開金口，大多邊軍將領必定會支持聖上，懲罰那些違反朝廷法令的將帥。”

朱高煦回顧左右，發現了高賢寧。高賢寧還在山東布政使司。

他想起高賢寧，又想起了高賢寧的老師齊泰。如果齊泰在這裡出主意，必定會建議朱高煦從長計議，先謀劃長遠，不要一開始就迫太甚。因為這是齊泰辦事的一向主張。

於是朱高煦開口道:“此事還應從長計議。”

大夥兒聽罷，也隻得附和道:“聖上英明。”

當晚朱高煦便翻出了一份奏章，幾天前北平布政使司上奏的邊將名單。他從奏章裡找了一番，看到了此次前來述職的武將中，有從大寧城來的人，名何浩。

朱高煦記住了這個名字，他猶豫了片刻，終於打消了單獨召見何浩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