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四,」恭親王放下了些警惕,「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你突然到訪,我有些意外罷了。」
「你是我唯一的同胞兄弟,難道我會害你不?」薛殊親自給他斟了杯茶,擺出敘舊的架勢。為了表示誠意,還把顧判遣走了。
屋子裡就剩我們三個,恭親王又略微放鬆了些。
「最近,我甚是思念母后和大哥。二哥還記不記得我們在宮裡的時候?那次,大哥要帶我們出去遊玩,母后嫌我太小,不讓我去,你們還把我塞進箱子裡帶出宮。」
「怎麼不記得?」恭親王總算是真心笑了一次,搖頭道,「真是胡鬧。那天若是再晚回去一會兒,母后怕要懸樑給我們看。而且,大哥倒是有自己的府邸,可以腳底抹油逃之夭夭,我們倆卻要在宮裡罰。」
「罰也是我罰,」薛殊道,「母后最偏心你,你一哭,就心。我卻總是挨打。」
「可父皇卻偏你,因為你不怕他。我卻見了他就想跑。」
「父皇會這樣想,是因為母后的背後只躲得下一個人。次次被你搶先,我只好『不怕他』了。」
我聽得津津有味,笑著想道,太上皇還是有一點人味的嘛。
恭親王顯然對母親深厚,這樣回憶著,眼裡便有了幾分傷。
薛殊也不笑了:「當年你被派來此地,母后日日為你擔憂,總是背著人哭,一哭就是九年。那些年,總是勉勵我用功向上,早日把持朝政,好能召你回京一見,不必顧慮其它。五年前,母后去世之時,還將我們的手按在一起,要我們互相扶持。」
恭親王眼圈有些泛紅,笑著掩飾悲意:「母后是糊塗了,我這樣的人,能扶持你什麼?」
「怎麼不可以?」
「老四,你莫要取笑我了。」
「其實,」薛殊沉默了片刻,「此次確實有件小事要二哥幫忙。」
恭親王瞬間從方才的溫中出來。他目清醒了些,借著喝茶躲過他的注視,只含糊問道:「哦?四弟想要我做什麼?」
「謀反。」
剛喝進去的茶被他盡數噴出。
什麼?!
我的天。
薛殊,你做個人吧!!
恭親王噴了茶,臉瞬間變得煞白。他顧不得好生拭自己,雙眼只定定地盯著薛殊看,不上氣般張著。
他撲跪在薛殊面前,以頭地:「皇上,我若有曾有一瞬過這個念頭,就讓我天打雷劈!」
我屏著呼吸,一點聲音也不敢發出。
「我知道,」薛殊微微俯,去他的肩膀,「正因為你自己不會念,所以我才來親自勸你,這次……」
恭親王抬起頭來,乞求地看著他:「我絕不敢。」
「起來說話,」薛殊皺眉,「你這樣什麼樣子?」
「四弟,」恭親王也顧不得我在場,將手搭在他膝上,惶然道,「當年父皇駕崩,我才十五歲,匆匆被趕到這偏遠異鄉來,連個像樣的行宮也沒有,還要鎮日擔驚怕。於老賊頭一個想擁立的就是我,許相時刻監視我是否結黨營私,隨時準備參我一本,皇叔他們又恨不得我死了,我咬著牙在這地方,在這些人的夾裡茍且生,你可知那些年我為你了多欺負?庚辰年京里滿城風雨的時候,靖王的兵藉故到臨淮,將我整整圍了一個月!兩年後,你還讓我下嶺東去跟他求和,讓我伴他來京,我也全盤接,乖乖地給他當人質。老四,二十年來,我不曾對你有過半分違逆,如今,我只想安穩地度過餘生,求你放過我。即便你要把我貶為庶人,我也絕無怨言……」
薛殊被他念得皺眉:「你聽我把話說完。我只想讓你假意謀反,好給皇帝理由調兵。」
恭親王愣住了,半晌才道:「你要靖王?」
薛殊點點頭。
「我都沒兵,」對方的眼神依舊渙散,「我都沒兵,你讓我拿什麼反?」
「這個我自有辦法。」
可憐的恭親王坐在地上,俊臉蒼白,良久,才明白自己本沒有選擇的餘地。
第33章 釋權之後
薛殊跟恭親王待謀反注意事項,連檄文都給他寫好了。
說什麼小皇帝不賢,搞得民心盪,太上皇既然不管他兒子,那他作為上屆嫡長子,就不客氣了。
恭親王的封地河西道與嶺東道相鄰。先行把離得最近的東南邊軍調過來,可以有效地熄滅他謀逆的火苗。
薛殊一邊說,恭親王一邊哭。他邊哭邊說:「靖王的封地都分了十三年了……而且現在他順風順水,幹嘛要謀反呀……」
是啊。我也納悶:薛殊十七歲上就「杯酒釋權」,把這個勢力最大的諸侯王解決了。現在雖然他還健在,但原本的封地已經分好幾塊,由各個兒子把持,早沒有從前的凝聚力。他十三年前已經接了薛殊的提議,現在想起謀反,未免也太過後知後覺。
太上皇的心思真的難猜,我一直以為他是不滿朝廷貪腐,勛親王結黨,沒想到他瞄準的本是遠在嶺東的靖王。
把天下攪得一團,就為了搞這個靖王?他到底有什麼搞頭呢?
薛殊說:「宜未雨而綢繆,毋臨而掘井。」
恭親王馬上搖頭:「靖王真的不會反的,你可能聽到了什麼風聲,但是我以人頭保證,他沒有謀逆的意思。他現在富甲天下,日子過得舒服得很,何必自找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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