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著也要上前，助唐伯虎一臂之力，卻被月池攔住。月池走到義憤填膺的唐伯虎前，低聲道：“殺焉用宰牛刀，這等跳梁小丑我來就是了，別失了江南第一才子的風度。”

唐伯虎會意，退了回來，文征明訝異道：“你怎麼回來了，這華曙最是簧口利舌，師侄一個小人家，如何應付得來。”

唐伯虎涼涼道：“那可不一定，鹿死誰手還未必呢。”

第29章 星郎才思生雕管

多謝諸位的好意，不過，我已得了。

唐伯虎很有信心，月池卻有些猶豫。面前這個只是一個尖酸刻薄的小人，若要罵得他連媽都不認識，氣得他三尸神暴跳，對來說輕而易舉。但他們到此來的目的不是尋一個白癡的晦氣，必須得讓己方的利益最大化。

方史應該已然在來的路上，甚至有可能就躲在一旁，觀察他們的舉。如何才能一個端方大儒對青眼相待？月池很快就得出了答案，最好的辦法就是按照他的規則行事。《論語》如是說道：“君子所貴乎道者三：容貌，斯遠暴慢矣；正。斯近信矣；出辭氣，斯遠鄙倍矣。”

想罷，出一個和善的笑容，適才還驚疑不定的華曙立時回過神來，他心下嘀咕道，還以為這小子是個什麼了不得的人，結果現在還不是一樣來討饒了。他不屑道：“我說唐伯虎，你未免也太無用了，居然讓一個小兒打頭陣。”

唐伯虎尚未開口，月池悠悠道：“華公子不知嗎，這與晏子使楚是一個道理。”

晏子使楚？華曙先是一臉茫然，在看到唐伯虎等人喜笑開，周圍的一些才子也用調侃的眼神看他后，才回過神來，氣急敗壞道：“你敢罵本公子！”

月池一臉無辜道：“華公子可不要口噴人，我怎麼罵你了。”

“你還敢狡辯！”華曙心知肚明。晏子使楚語出《晏子春秋》，講得是晏子出使楚國時，楚王為辱晏子，故意說齊國是否無人，怎遣矮子為使，晏子則反相譏，說齊國遣使，依拜訪的君主而定。賢使見賢主，不肖使見昏主，他是齊國最無能的人，故而出使楚國。

華曙一個箭步上前道：“你對著我說晏子使楚，無非就是把我比作楚王，你自己比作晏子，意在諷刺我無能。自比晏子，你怎麼不瞧瞧自己繡花枕頭一包草的模樣，癩蛤蟆打哈切，你好大的口氣！”

月池挑挑眉道：“怎麼會呢，華公子如此明察秋毫，因在下生得俊俏就斷定在下的份，這是何等的慧眼如炬，古往今來據佛印禪師的判斷，只有蘇東坡堪與您在伯仲之間。在下又怎麼敢諷刺你呢？”

的淡定風度更反襯出了華曙的暴躁無禮。此話一出，連立在角落靜觀其變的方史都忍不住發笑了，曹知府更是連眼淚都笑出來了。這是因為蘇東坡與佛印又是另一個典故。蘇東坡與佛印本是好友，一日二人談笑，蘇東坡問佛印：“以大師慧眼看來，吾乃何？”佛印道：“貧僧眼中，施主乃我佛如來金。”蘇東坡聞言心下暗喜，卻反過來打趣佛印，道：“然以吾觀之，大師乃牛屎一堆。”聽到這話，佛印卻未怒，只道：“佛由心生，心中有佛，所見萬皆是佛；心中是牛屎，所見皆化為牛屎。”這小子的意思實際是在說華曙心里齷齪，故而所見所聞都往齷齪想。

曹知府笑道：“此子才思敏捷，頗有晏子之風，又生得如宋玉，貌比潘安，從容對答，舉止有度，必是出自書香門第，絕不會如華曙所言。”

方史板著臉道：“華曙失儀在先，其錯在他。不過曹兄對此人的夸贊未免過譽了，只是幾句俏皮話而已，腹究竟是草莽還是錦繡，還未可知。”

曹知府道：“既如此，那不妨一試。”

方史點點頭，二人結伴一面，立刻讓正準備破口大罵的華曙僵在當場。月池見狀，忙退回到唐伯虎側，沐浴在四位前輩贊嘆的目下，波瀾不驚地向曹知府與方史見禮。

方史看向月池的目邦邦得就似他的脾氣一般，唐伯虎等人心里不由咯噔一下，這是在方史面前掛上號了，他隨后八要刁難于李越。可在貞筠眼中，完全不是那一回事。對著婉儀道：“他剛剛一定說得很好。”

婉儀垂眸一笑：“還用你說，我看其他人好的樣子都能看出來。”

貞筠搖搖頭道：“他們算什麼，關鍵是我爹的態度。我見過他多次考較我的哥哥們，這明顯是有意試試他斤兩的意思。”

婉儀不由道：“那若是試出他才華橫溢又如何？”

貞筠一臉天真道：“那當然是栽培他了，我爹可是很有惜才之心的。”

兩人正說著，考較就開始了。這時的月池立在一旁，神態十分平和，無他，在才華上面，四大才子完全備碾的優勢。在唐伯虎收筆的一剎那，周圍的驚嘆聲好聲此起彼伏，就連方史的眼神也變得和緩起來。

曹知府贊嘆道：“好一幅山居圖，好一句‘碎紅風里堅心守，銜綠檐頭遠景啼。’看來，伯虎已學做山中高士了。”

唐伯虎一改昔年的狂傲，居然表現得有些靦腆，他嘆道：“您過譽了，天有不測風云，人有旦夕禍福。學生除了維持本心外，其余也無能為力了。”

他雖未明說，但在座之人皆知他是指被誣作弊一事。唐伯虎因恃才傲，眼高于頂，人緣其實并不好，但是眾人會攻擊他的私德，會攻擊他的待人接，卻絕不會質疑他的學識。在作弊一事出后，許多人其實都心存懷疑，因為唐伯虎這樣的人，本沒必要為虛名鋌而走險。只是他們中的某些人卻因為嫉恨，非要將他釘在恥辱柱上不可，華曙就是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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