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余怒未消,當下又命人將隨月池上京的太監提來,誰知他也連連喊冤:“殿下恕罪,我們守備的確為他備了一蟹殼青的裳,既簡樸又不失禮,都是他自己要穿那樣的。”
劉瑾與王岳素來不和,早就想棒打落水狗了,當下話道:“李公子是何等高潔之人,怎會如此,必是你們做事不當,竟然還敢推卸責任。”
王岳聽到這指桑罵槐之語恨得咬牙,那太監為了免罪,急急辯解:“奴才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欺瞞殿下啊,真是李公子自己要穿這樣的!這布料還是奴才帶他們夫婦去買得呢,奴才也曾勸過他,可他說是他夫人的一番心意,他不忍讓夫人失。”
朱厚照聽到此,微微挑眉:“你是說,你將利害關系都與他說清了,他卻仍非要如此?”還是為這種蒜皮的理由?!
那太監急急點頭。朱厚照略一沉,明知要宮做伴讀,還不顧一切去救人;明知穿得過于鮮亮,會招來麻煩,他卻一意孤行;還有,明知面圣要被召試,這來得路上幾個月的時間,為何不惡補典籍文章,以他的聰明,就算只學幾個月,也不至于是這個水準。他憶起月池看他的眼神,即便是與他談笑時,其中也沒有一的熱切。當時他還嘆此人真是寵辱不驚,現下真是越想越奇怪。他的行為存在矛盾之,必有他不知的緣由。
皇太子陷沉思,殿中無一人敢做聲。眼看他的神越來越凝重,王岳正忐忑不安時,就聽太子急急下令道:“孤再給你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今晚之前,你派幾個好手潛李越所住的驛站,將他帶的書全部給孤搬過來。如果了一本,或者被任何一人發現,后果不必孤說,你也知道吧。”
王岳連忙應下:“奴才遵命,奴才必定辦得妥妥當當。”
朱厚照哼了一聲:“滾吧。”
第36章 別慧眼善識珠
總之,這個伴讀,孤是要定了。
對于太子方可能有的阻撓, 月池并非沒有考慮在,只是一來不過一面之緣,皇太子錦玉食, 能找樂子的地方千千萬, 怎會把放在心上,二來退一步講, 即便他真的要求留下,這就和四年級小孩要游戲機的質一樣,他的要求越強烈,大人就越不會同意。
說到底,到底還是在小看他, 將他看一個皇家熊孩子,卻沒有看到他在玩世不恭外表下暗藏的機心。這怪不得月池, 這場博弈從一開始力量與信息儲量就是天差地別,不是沒有打聽過太子的秉,可惜太子并未真正參與國事,對其了解的人甚,所聽到的都是聰明睿智之類的套話,而在進京之后,才知道太子嚇走伴讀的輝事跡。稚、妄為, 朱厚照在心中的形象就此固化了。信息的偏差導致判斷的失誤,判斷的失誤導致決策的疏, 一步錯,步步錯。
東廠自永樂十八年設置,迄今已運轉了八十多年, 其中的探子是一等一的好手。盡管弘治帝繼位后, 甚監視群臣, 以致探罕有用武之地,但他們基礎的業務能力尚在,更何況又不是去闖龍潭虎,只是去一個普通的驛館而已。恰好房間主人還外出了,很快,一疊書就被快馬送到了太子的書案上。
劉瑾與王岳在一旁斜著眼瞄,四書五經倒是都帶齊了,至于里面寫得東西,沒有進過書堂的劉公公論起學識自然比不上書堂高材生王公公。劉瑾看著紙上麻麻的蠅頭小楷,只看出了一點,這李越看著字寫得不錯,瞧著也用功啊。
王岳就瞧出更多了,這寫得都是些基礎的注解,本沒有什麼彩的思考看法,怪不得圣上召試答那樣。兩人正心下嘀咕間,朱厚照忽而拍案而起,咬牙冷笑道:“真是好本事,滴水不,只可惜,聰明反被聰明誤!”
兩人被嚇了一跳,劉瑾到底是老仆,他試探問道:“爺,莫不是這些書有什麼不對?”
朱厚照回頭斜睨了他們一眼:“你們可看出來什麼了?”
劉瑾心里咯噔一下,皇太子素來高傲,自詡是天下第一聰明人,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別人過他,或者他的錯誤被人指出來。然而,萬歲子心切,給他挑得好幾個先生都是敢金殿死諫的人,如他有什麼不當之,當著他的面就能言辭激烈地勸誡。
太子出于這個緣故,在外人面前說話做事總是三思而行,一開口必有十把握說得對方啞口無言,不愿給人一點質疑他的機會。先前被懟得提前下課的王華王先生就是典例。劉瑾心道,太子既然都這麼說了,就表示這書一定有問題,可他實在沒瞧出來,能怎麼回話。
他偏頭看向王岳,王岳同樣也是一頭霧水,可他不愿在劉瑾面前怯,只能在太子的眼神催下著頭皮開口道:“奴才觀其筆記平平無奇,可見李越于儒家圣人學說的確不甚擅長……”
“廢話。”朱厚照斥道,“有眼睛的誰看不出來,還用你說?”
王岳既且惱,而劉瑾在聽到平平無奇時卻心念一,他想起他在皇陵時為了日后上進,肚子里多點墨水,特特花銀子托人去買那些窮酸書生的札記。這李越也是蠢,他要是去買幾本好札記,也不會錯過這個天大的好機會……等等,仿佛破迷霧,劉瑾悚然一驚,口而出:“他為什麼不拿他師父的札記?”
朱厚照挑挑眉,顯些許贊賞之意:“你說,他為什麼不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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