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池暗舒一口氣,往后幾天過上了難得幸福的生活。白天是天朝頂尖的知識分子呈現儒學盛宴,晚上,貞筠經過幾天的飛狗跳,對家務也漸漸上手。一切都看似好轉,直到有一日,李東在下課后贈予一卷書冊,正是他父親書法家李淳的大作——《大字結構八十四法》。
李東前腳剛走,月池還未來得及翻開,書就被前面的朱厚照奪去,他翻開扉頁一看,瞳孔不由微,半晌方將書籍擲回月池的桌上,冷笑道:“他倒是對你期不低啊。”
月池一怔,翻開書頁一看,上面以玲瓏飛的草書寫了一首詩:“小小青松未出欄,枝枝葉葉耐霜寒;如今正好低頭看,他日參天仰面難。”
這首詩意思簡單明了,可其背后的深意卻很驚人。此詩是洪武年間大才子解縉時所做,解縉時便以才華名天下,頗得朱元璋與朱棣看重,至閣首輔。按理說他是富貴已極,可惜因人陷害,直言進諫得罪皇帝,最后被埋進雪里活活凍死。
月池想到此,不由悚然一驚。李先生究竟是什麼意思,如果單純是為勉勵,為何不找一首寓意更好的詩相贈呢?還是說,他另有深意。還有朱厚照適才的表現,也讓覺得心下發麻。因著這一樁,到回家吃晚飯時,都是心事重重。
貞筠不由橫眉怒目,低聲音問道:“是不是那誰又出幺蛾子了?”
月池一愣:“誰?”
貞筠一臉了然:“別裝了,那祖宗就是個禍頭子,怎麼可能就這麼輕易放過你。”正是這一句無心之語,一下點醒夢中人。
第43章 宦讒謗銷骨髓
孤要把他的膽子剖出來,看看是不是比天還大!
月池對皇太子一向持敬鬼神而遠之的態度。蓋因一宮來, 就卷到了皇權、外戚與臣權的斗爭之中。張氏一族與滿朝文哪里爭得是一個小小伴讀的職位,他們爭得大明帝國未來皇權的傾向。要知道,在這樣一個封建國家, 太子朱厚照一人的好惡就能決定千千萬萬人的生死存亡, 起起伏伏。
因著這個原因,眾位講讀力圖改變他的思想, 闔宮中人無不對他趨之若鶩,說到底都是為了左右未來的皇權,以求實現自己的目的。但太子本人似乎對為人人爭搶的豬的現象并不滿意,這或許是他破格選宮的原因之一。他大概只是一時心來,但這就把月池推到了風口浪尖上。特別是特許他們參加神試的消息在滿宮傳開后, 更是佐證了李越、張奕頗圣上、太子看重的謊言。
張奕作為張皇后的侄子,本來就被眾人阿諛奉承, 對自己地位的拔高并無明顯的覺,但月池這邊就是天差地別。以李東為首的文隊伍的諄諄教導,以谷大用為首低位宦隊伍的有意接近,再加上張皇后偶爾的召見,叮囑與張奕二人好生相,互相扶持。
月池:“……”還不如讓無人搭理得好,這簡直是將架在火上烤。
太子的注意力有限, 權力雖大,但職位就只有那麼多。文與宦之間、文與外戚之間, 都是競爭關系。無論投了哪一方,都會被另一方打擊報復。更糟糕的是,文把持外朝、宦把持宮, 張皇后更是為天下主母, 現在要在宮討生活, 日后八也要立朝為,這又讓陷了哪方都不能得罪的恐怖局面。在暫無良策的前提下,只能先與太子保持距離,盡量降低存在,既減眾人對的關注,也免得這位爺一個心不好又來重罰。
可李東的這首詩與貞筠的那句話就似晴天霹靂一般,將從鴕鳥心態里拖出來。解縉之死雖有他人構陷的緣故,但最本的原因還是他錯估了君心,開罪了永樂皇帝。而現下的境比解縉還糟,解縉至還得到過永樂帝相當一段時間的賞識,卻已將太子冒犯到底。
連李東都看出了與太子之間的不對勁,一旦過了神試,太子徹底撕破臉,表明出真正的態度,面臨局面會比現在還艱辛百倍。這里可不是二十一世紀,在現代懟上司不過是被穿小鞋,大不了另謀高就,而在這里,若與上司不睦,就只能自盡去地府找個崗位了。
月池思來想去,為今之計,就只能堅持八面玲瓏的基礎不搖,同時想辦法與太子緩和關系。這說來容易,做來可比登天還難,皇太子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世上還有什麼東西能得他的眼去。
月池如坐針氈了一天后,決定還是先找個機會和他聊聊,至在他面前把先前的失態與藏拙再盡力圓圓,表明自己并無不臣之心。然后,就發現,除上課外,本沒有面見太子的機會。曾經暢通無阻的端本宮突然對拒不開放,守門的小太監依然笑容可掬,可他們說得話永遠都是:“請回吧。”
這明顯是有人事先吩咐過,可究竟是誰?不得不找到了羅祥,得到的答案讓大吃一驚。蹙眉道:“您說,是劉太監?可我與劉太監往日無怨,近日無仇的,這是為何?”
羅祥一臉震驚:“難道王督主沒叮囑過您嗎,他與劉太監有隙,您又是王督主薦來得,這自然……”
月池恨不得仰天長嘯,到今日才知,原來進宮是出于太監之間的勾心斗角,還卷了太監之間的斗爭是嗎!王太監向朱厚照傳遞失態的消息,那朱厚照知道的事,東廠督主又怎會不知,自宮至今,王岳連面都沒與見過一次,擺明是明哲保,要拿當棄子。而谷大用與羅祥明顯是不知此事,看來他們之所以與好,不僅錯估了朱厚照的看法,而且以為背后有東廠勢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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