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皇后被他吼得心煩意，還未開口，旁的金夫人就罵道：“滿口胡咧咧些什麼，就是死個人而已，太子都說了，是他自己喝醉酒不留神跌死的，你還鬧！宮是多人求也求不來的福氣，要不是你延齡、鶴齡舅舅家沒有適齡的孩子，你以為得到你！”

張奕抹著眼淚道：“又不是我愿意來的，我不要這福氣還不嗎，不要還不嗎！一宮就被人打，現在還見死人，嗚嗚嗚……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朱厚照不耐煩斥道：“吵死了，住！”

張奕吃了一驚，倒吸一口冷氣，一口氣上不來下不去，當下又開始打嗝。金夫人忙上前了他幾下，又對朱厚照賠笑道：“太子看在外祖母的份上，不要同你表哥一般見識，他就是老鼠膽子，一時被嚇傻了，對，嚇傻了！”

朱厚照翻了個白眼：“他還用被嚇嗎？”

月池跪在張奕旁，遞給他一張手絹，看著他噎噎的可憐模樣，不由暗嘆一聲：“真是一場鬧劇。”

弘治帝也是如此想來，只是他一，殿立時雀無聲，就連忍不住打嗝的張奕都捂住，憋得臉發紫，適才桀驁不馴的太子爺也覺有些心虛。他威嚴的目環視四周道：“究竟是怎麼回事？”

朱厚照頓了頓剛了一聲父皇，就被弘治帝打斷道：“你住。李越，你來說。”

突然被的月池一駭，看著朱厚照含威脅的眼神，恨不得將皇太子這些天來的惡行劣跡和盤托出。但心知肚明，太子跋扈如此，也是皇帝在背后撐腰的緣故。現下生機已現，能好生活著，誰愿意去死呢，也得冷靜下來，不可再橫沖直撞。定了定神，一臉糾結為難，說還休。

弘治帝道：“你莫怕，有朕在，誰也不能拿你怎樣。”

月池抬頭著他與張皇后，一滴淚珠也順著腮邊滾落，語聲哽咽道：“臣無才無德，又失手犯下殺人大罪，實不堪為東宮近臣，懇求萬歲放臣回鄉吧。”

月池雖未讀《春秋》，卻將春秋筆法上用得極為順溜，一個“失手”，一個“放”，就將今日的事孰是孰非代得明明白白。

弘治帝氣得面雪白，卻強忍著沒有發作，只是在朱厚照再一次要辯解時，又喝止了他。他對月池與張奕道：“神試一事，已然朝野皆知，不可再做更改。你們還是留在宮中三月，以便潛心溫書。三月過后，若你們才學尚可，朕就特許你們進順天府學。”

此話一出，月池與張奕都是眼前一亮，此時兩人的心理活難得保持一致：“只要能出宮，哪里都好啊。”

不過短暫的高興后，月池仍覺悵然，還是想回家，決心再爭取一下：“多謝萬歲隆恩，只是臣才疏學淺，恐辜負萬歲的恩典。何況，臣已是戴罪之，怎能再順天府學……還是請陛下將臣革職遣返，以正法典。”

這話聽到弘治帝耳朵里卻是另一番意思，瞧把孩子嚇得，寧愿什麼都不要，都要逃回家去。他還未來得及開口，朱厚照就在一旁冷笑道：“想走，門都沒有！你哪兒都別想去！”

此話一出，月池更是死死埋下頭，怕一抬頭看他，就會忍不住把當朝皇太子當場掐死！誰知，朱厚照任之下口而出真心話，當下自己也覺不對。他反應奇快，眼見父親鐵青的臉，立刻也做泫然泣狀：“真相未明前，你們哪兒都不能去。表哥，阿越，我們這些天相得不好嗎，我還以為我們會是一生的摯友，誰知就為一個醉酒的太監，你們就都拋下我了嗎？難道你們先前說得話都是哄我的！”

張奕和月池：“啥？！”

弘治帝道：“你這是何意？”

朱厚照別過頭去委屈道：“父皇先前讓兒子住口，如今又我做甚？”

弘治帝眼見他眼中真有淚，不由吃了一驚，這孩子自小就不哭，如今卻流了眼淚，可見還是有幾分真心的。弘治帝當下語氣就了幾分：“現時給你機會，你如再不開口，后果可要自負了。”

月池最善察言觀，豈會不知弘治帝的變化，當真是親生父子，他們在此說一籮筐，不及人家一句話！兩隊相較，裁判黑哨，勝負如何，何須多言？果不其然，朱厚照當下將趙虎如何妄為，他如何經過聞聲出面，如何替誤殺人的李越遮掩，表哥如何嚇暈，不聽他的解釋。

朱厚照哽了哽道：“兒臣乃國之儲君，深知國家法度不得背棄，更明了不可妄殺士人，即便眼見有人罪惡滔天，也會將其送往三法司會審，豈會無狀到在文華門外派太監手。兒臣還沒那麼傻。”

弘治帝當即就信了，他皺眉道：“這趙虎是何人手下，怎的如此管束不嚴，竟讓一個醉漢在外行走！”

侍立在弘治帝后的王岳聞言話道：“莫不是劉公公的手下？”

劉瑾當下唬出一冷汗，幸好他長了個心眼，是用錢收買得旁人，他撲通一聲跪下，結結道：“啟稟萬歲，此事與奴才沒有半點關系吶，這姓趙的和奴才先前連面都沒見過。萬歲如不信，派人隨便一查便知。”

弘治帝當下使人出去，來人回來竟稟報道，此人竟是馬永的下屬。這下連馬永也吃了排頭，被削職到底，還重罰三十大板。

月池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對計得逞的主仆，朱厚照甚至還斜睨了一眼，悄悄對做了個得意洋洋的鬼臉。怒極反笑，今日之事不能就這麼算了，弘治帝靠不住，就用別的手段。月池看著同樣怒氣沖沖的王岳，這下連陳述利弊，費心勸說都省了，不愁王岳不與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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