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筠張大了：“他這是， 被欺負了？可是，誰能欺負他呀。”

“比他更高一層的人。”月池蹙眉道，“他的況不大穩定，不能繼續把這麼個燙手山芋留在家里。你在這兒看著他，我去找人來。”

貞筠噢噢了兩聲。可沒想到， 月池剛剛走了沒幾步，他就搖搖晃晃地上前拽住了， 死活都不松手。月池掰過他的臉來：“你在裝醉？”

回應的是太子不滿地哼哼唧唧。月池慢慢皺眉：“看來是真醉了……”可這比裝醉還難對付。

貞筠與月池費勁了半晌，因不能真傷了他，所以怎麼都不能把他的手弄開。而他本人已然趴在桌上睡得昏昏沉沉了。月池咬牙：“拿刀來，咱把這爪子剁了算了。”

貞筠大驚：“這可使不得。”

月池剜了朱厚照一眼，心知這也只能是氣話，對貞筠道：“那你去人。”

貞筠應了，誰知剛剛推開大門， 就被眼前烏一片頭頂驚得木在當場。而打頭的竟然是同樣淚眼婆娑的弘治帝。皇帝穿一淺黃緞繡直裰，外罩一件斗篷， 顯然是早早就被歌聲吸引而來，只是不知怎的，卻遲遲未進來。

可想而知， 月池在看到皇帝時的神， 當時連掐死朱厚照的心思都有了。忙起行禮。弘治帝微微側頭， 他后的錦衛就會意，上前要把朱厚照抬走，可他們連月池適才的力道都不敢使，自然是更不行了。

弘治帝見狀，擺擺手命他們退下。他坐到朱厚照側，接下披風蓋在他上，道：“看來，太子是真將你視為心腹，不要辜負他的期。”

月池：“？？？”

弘治帝又問：“太子今晚可說了什麼，做了什麼？”

月池心思電轉：“太子言說，要臣帶他去城西尋一個楊阿保的婦人。可正當我們準備出門時，殿下聽到了門外的兵馬聲，長嘆一聲道：‘相見不如不見。’我們便又回來，然后就開始飲酒。臣苦勸多次，但是殿下心中似有無盡的愁緒，以至于大醉至此。臣見殿下如此，恐出差錯，故而讓拙荊出門去尋諸位守衛，未想您竟然親至了……”

弘治帝聞言也是幽幽一嘆：“他可告訴你，這個楊阿保是何人？”

月池點點頭：“是伺候殿下多年的老嬤嬤。”

弘治帝微微頜首：“沒錯，是他自襁褓時就照顧他的母啊。李越，朕心中同樣是抑已久，可有些話，皇后聽不得、大臣們聽不得、就連朕邊的近侍，朕也不放心讓他們知曉。可既然太子都告訴你了，那你今日也聽聽朕的這滿腹苦水吧。”

月池面上一臉榮幸地說臣樂意之至，心里卻恨不得拿掃帚把他們都攆出去，紫城里今兒是刮哪陣妖風，怎麼一個接一個地來，你們不休息，我明天還要上課好嗎！

弘治帝只覺往事似一團麻，思來想去，終于找到了一個開口：“朕與皇后婚四年，膝下都無所出。”

月池點點頭，弘治帝見狀苦笑道：“看來你到底年紀尚小，四年無所出，對一個婦人，特別是太子妃來講，是致命的打擊。你可知薄皇后的典故。”

漢景帝的妻子，是史上第一位被廢的皇后，被廢的理由是無子。在農耕文明中，沒有兒子的婦一生都抬不起頭來，絕非是一種夸張之語。月池這才回過神來。

弘治帝舉起酒杯來一飲而盡：“那時朕的很多幕僚都勸朕多納嬪，因為若有皇孫，朕那時的太子位會更加鞏固。但是朕實不忍心，背棄皇后。格開朗，活潑明，本不耐煩宮中的規矩，可為了朕，什麼都學，什麼都做。從最開始被萬貴妃指責，到最后貴妃竟然無刺可挑。”

弘治帝又飲了一杯酒道：“可沒想到，他們勸不朕，就去向皇后施。皇后格剛毅，又深朕，哪里得了這番指責。開始求子，自此之后，的宮室里永遠都充斥著香燭火氣與濃濃的藥味。”

弘治帝礙于份，一筆帶過。可月池通過他的神，亦能夠想象出當時的狀。想必是夫婦二人一同背負著巨大的力。在化帝在位時，丈夫在外應對奇葩的父親與樁樁政，妻子在伺候尖酸的庶母，還要頂著四面八方對善妒不賢的指責。而在丈夫繼位后，所有的力都轉嫁到了妻子上。皇后無子，后宮還無嬪妃，這在儒學統治的時代簡直是不可思議。

弘治帝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幸好，照兒出生了。他就像太一樣，照亮了整個紫。”

月池在心中接口道，也照亮了你們的。有了中宮嫡子，大臣們又不是嚼舌的三姑六婆，自然會對后宮注目。不過，既然朱厚照是這麼千呼萬喚始出來，可為何在張皇后心中，他比張家還要倒退一箭之地呢？

弘治帝給出了答案：“因著產前憂思過度，皇后虛弱，并不能照顧太子。朕就挑了楊氏進宮。楊氏做事勤快，又重責任，照顧太子很是盡心。太子也很依賴。”

月池有所覺，莫不是以致太子將當做了親生母親？

弘治帝面愁苦之道：“說來都怪朕。有一日，朕與他們母子玩笑，那時照兒才兩歲，朕讓照兒拍一下皇后，他照做了。可朕讓他拍楊氏時，他卻不愿手，搖著腦袋，一直說不。皇后因此將楊氏趕出宮去，可照兒離了楊氏，日夜啼哭不止。我們無奈，只得將楊氏再找回來，可是皇后那時心中就已生隙了……于是，到了照兒五歲時，就再次讓楊氏出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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