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宮闈事，就連月池聞言都不由吃了一驚，楊氏更是登時變貌失，渾然不顧地上的污漬，抱啼哭不止的孩子，磕頭如搗蒜：“我的爺，說不得，說不得啊！求您可憐可憐奴婢吧，這話一傳出去，奴婢怕是要立時碎骨吶。求求您大人有大量，高抬貴手，放過奴婢吧，放過奴婢吧，奴婢真的不想死……”

的子弓了一個蝦米狀，深深地伏在地上，開始嚎啕大哭。眼淚混著鮮在泥地上流淌。

朱厚照的臉上一片空白，這嚎哭聲從四面八方在他腦中回，終于，他回過神來，急急扶起楊氏。

楊氏踉蹌著起，抓著他的胳膊，聲淚俱下道：“您瞧瞧，這懷中的小兒，才剛剛一歲多。您素來心善，總不忍心看他這麼小就沒娘吧！算奴婢求求您，念在奴婢照顧您那麼些年的份上，快回去吧！這兒不是您該來的地方。對了，也千萬別再讓奴婢做點心了，萬一走了消息……那些是腌臜，不配您的口。您若是實在不滿意膳，再召幾個好廚子不就是了。”

月池其實很能理解楊氏的想法，如果不是生計所迫，誰愿意離開自己的親生骨去宮中伺候一個陌生嬰兒。即便相五年，可礙于份與虎視眈眈的張皇后，始終只能把太子當小主子。

雖然關懷備至，微，可都是出于職責，并無半點越界之想。現下，賺夠了錢，好不容易能回家照顧自己的孩子，又怎會愿意再被卷宮闈紛爭中去？

可這理之中的現實對朱厚照來說，只怕是致命的打擊。此刻，他終于明白，不論是在生母，還是母，其實都沒有他的位置。即便貴為太子，說到底也只是個沒人要的孩子罷了。

月池本以為他會哭出來，或者發怒。可他什麼都沒做，他甚至出一個笑容：“瞧把嬤嬤嚇得，孤說笑呢。孤只是和伴讀們出來玩，偶然路過此地，便進來看看嬤嬤罷了。”

這謊言百出，可急切將他送走的楊氏卻渾然不覺，眼前一亮：“原來如此，奴婢就說嘛。那您……”

朱厚照打斷道：“我們現在就走，現在就走。”

他步履匆匆，甚至還有幾分踉蹌。月池和貞筠也跟了上去。他們的作太快了，讓楊氏一時都沒回過神來。呆呆地著朱厚照落荒而逃的背影，在長長的巷子里，越來越小、越小越小，漸漸與初見時的那個小小嬰兒重疊。

從來沒見過那麼干凈漂亮的孩子，眼睛又大又圓，像兩顆葡萄。他最喜歡聽唱歌，聽著聽著就會跟著啊啊啊地。待他兩歲時，聽過的謠就能一字不落地唱出來。當時心下還道，可惜了這副好嗓子，怎麼不給了販夫走卒，偏偏長在這個金娃娃上。他就是學得再好，以后也沒唱得機會呀。他們之間也沒有再見面的機會了……

楊氏不知哪里來得一勇氣，突然大聲道：“殿下！”

朱厚照的腳步一頓，只聽在背后哽咽道：“您、您要好好保重……”

朱厚照沒有回頭，他越走越遠，終于走到了再也看不到的地方。他冷冷地發號施令：“全部都出來，找輛馬車，立刻回宮。”

月池拉住貞筠，準備默默離開時，卻被指揮使石義文攔住了。石義文笑道：“進學的時辰就快到了，您何不與殿下一同宮呢？”

月池道：“某份卑微，怎敢與殿下同行。還是待某送拙荊歸家后，自行宮。”

石義文道：“您這是哪兒的話，您可是殿下邊的大紅人。殿下如今心緒不佳，正需要您的安吶，您豈能在此時棄殿下與不顧呢。來人，快送李公子上車。”

月池目瞪口呆地被推進車里，正對上面鐵青的朱厚照。轉就要跳下馬車，誰知車夫一鞭子，這馬兒就速速跑了起來。月池堪堪穩住形，心下恨不得將石義文大卸八塊，可如今，只得找一個角落坐著閉目養神。

可未曾想到，都這般安分守己了，麻煩仍要自己撞上來。在一片轔轔的車行聲中，朱厚照忽而開口道：“你適才是不是一直在心底嘲笑孤？”

月池霍然睜眼，朱厚照咬牙切齒道：“你一定在笑孤自作多是不是！”

月池道：“臣不敢……”急急拿出荷包索。

“看著孤！”朱厚照又一次揪起的領，“天下還有你李越不敢做得事嗎！你這個膽大包天的殺才！孤今日就要……”

月池微微一笑：“到了。”

當即打開瓶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湊到朱厚照鼻子邊。朱厚照只覺一酸辣從鼻腔奔騰而上。他當即跌坐在坐墊上，連打了四五個噴嚏，鼻涕眼淚齊下。他語不調道：“你、這……”

月池揚了揚手里的鼻煙壺：“比起揍臣一頓，還是哭一哭更能發泄緒。哭吧。”

朱厚照一面痛哭流涕，一面罵：“李越，你就是個混蛋！”

月池一面將手帕糊在他臉上，一面淡淡道：“我知道。”

第59章 名利場中棋變幻

明天你就到府學任吏員，專管外戚班

這一行人在皇太子的哭聲中， 幾乎是飛奔似得往宮里奔。文華殿中，張奕和剛剛進門的楊廷和目瞪口呆地看著月池和換好服的朱厚照同時氣吁吁沖進來。朱厚照一見楊廷和先松了口氣，隨即心下疑， 今兒明明是劉健授課的日子， 怎麼換做了楊先生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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