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景寒遵旨。

沈舒拂袖而去，早朝在沉默的氣氛中結束，不武將離開時都帶著怒氣。穆連城還跪在殿，薛景寒手想扶，被推開了。

穆連城站起來，沖著薛景寒行大禮。

“薛相嚴查，不必留面！”

說罷，他也不臉上漬，大步出殿門，毫不顯悲痛憂慮。

“真可惜啊穆將軍，有子如此……”卞文修站在薛景寒邊作惋惜狀，很快又展笑容，朗聲招呼蘇宏州，“太仆留步，為表歉意，我請太仆小酌一杯！”

變得冷清的大殿，薛景寒久久站立。他回群臣所站的位置，視線緩緩移，掠過天子的座，投向高懸于頂的牌匾。“清明乾坤”四個字，刀刻斧鑿，金涂抹，亮得幾近刺眼。

……

穆念青被關進了廷尉獄。

蘇戚收到消息后，立刻去找蘇宏州。沒曾想蘇宏州被卞太尉請去喝酒，還沒回家。騎馬奔赴將軍府，結果穆連城不見客。

門口一個校尉見被攔，忍不住招手，把人喊過來，私下待一番朝堂況。如此這般，蘇戚總算有了眉目，客氣向校尉道謝。

“不謝不謝，知道你為念青擔心。”校尉說，“如今陛下嚴查玉案，想必不久廷尉署就會派人來蘇府搜尋證。你暫且別跑，免得節外生枝。”

蘇戚誠懇應承著，翻上馬，扭頭就去了廷尉署。

這次沒人阻攔，署吏前呼后擁把迎進去，還特別心地帶到了秦柏舟理要務的屋子。

他們圍著蘇戚噓寒問暖，眼睛亮晶晶的，看起來詭異又興。

“蘇小公子喝茶嗎？吃點心嗎？”

“秦廷尉這會兒不太方便，你先看看案頭的書？可有意思啦。”

蘇戚瞧見案幾擺著整整齊齊的書卷，放眼去，全是什麼《刑輯錄》《尸解詳記》《前朝十大疑案》……

名字都賊刺激。

蘇戚本來只是隨意掃視，不料目落在最底部，約瞥見個奇怪書名。將在底下的薄冊子出來，仔細一看，嶄新的封皮上赫然寫著“戚秦六”。

啥玩意兒？

蘇戚順手翻開一頁，便看見了男版自己和秦柏舟的大尺度同人圖。

“……”

這個世界還能不能好了？

第34章 就因為一首毫無誠意的詩

而且，為什麼是上面的那個？

蘇戚滋味復雜，不知該不該為自己高興。扮男裝如此功，不僅沒人懷疑別，還幫生造了幻肢。

不得不說，這圖畫得詳細的，寫實風，跟見過的象寫意畫還不一樣。特別是……

大啊。嗯。

蘇戚又瞄了一眼。

原來這麼厲害嗎……

蘇戚想再翻幾頁，周圍人眼疾手快，奪了書就往后藏。

“這本可能放錯了，我的我的……”

“蘇小公子不要誤會，真不是秦廷尉的書，哈哈……你且在這里等著，我們去找秦廷尉……”

他們假笑著，退出門去，嘀嘀咕咕低聲埋怨：“誰他娘把這玩意兒藏秦瘋子屋里的？要命啊……”

“肯定是蕭煜那個混賬！走，干他！”

人聲逐漸遠離。蘇戚獨自留在室，打量四周陳設。烏木案幾，矮榻，靠墻架搭著深常服。再向后看，墻壁上掛著整整齊齊四排巧刀，每柄形制都有微妙的區別。

蘇戚手去彎鉤刀刃，不意被割破指尖。

這些刀，比看上去更鋒利。紋路清晰，通呈碧綠，顯然保養得很好。

吮了下指頭，轉朝里走。書畫屏風將屋子分隔兩半，后面擺放著許多木架，架上陳列書冊竹簡。和刀一樣，所有的書卷都分門別類，整齊放好，毫沒有錯位況。

簡直是強迫癥的福音。

蘇戚一排排看過去，刑律，案宗，詔獄錄。大衍鼎一五年，鼎一二年，鼎元年……

大衍建寧一八年。

蘇戚不由駐足，從這一年的書架上找到四月份的案宗記錄，小心取出來。

建寧十八年，正是二十年前。昨晚，雪晴和人講故事時，提到一宗昌寧節慘案。功勛世家，因涉足皇權爭奪，犯下謀逆之罪，滿門抄斬。

謀逆啊……

蘇戚想起早朝時皇帝質問穆連城的話，手指書冊，緩緩將其翻開。在麻麻的蠅頭小字中，找見了昌寧節當天的記錄。容不多，只有幾句簡略陳述。

夜，亥時。承天子詔，斬季氏四十七人。親族梟首示眾十日，仆役曝尸遠郊。殮者同罪。

每個字都冷淡無緒，卻又挾裹著濃烈的腥氣，刺進蘇戚的眼中。

用力闔上眼皮，繼而睜開，眸冰冷一片。

廷尉獄的刑房今日很安靜。沒有往常撕心裂肺的慘，也沒有滿地黏膩的殘渣。昏黃的燈火下，薛景寒已然站立許久，神專注地盯著手中翻閱了大半的棋譜。周圍的環境似乎與他并無關聯，什麼鐵鋸鉤叉，繩索釘板，都了毫無意義的裝飾。連吊在刑架上的人，也無法吸引他半分注意力。

許是厭煩了這樣的沉默，刑架上的男人出聲道：“薛丞相。”

薛景寒微微挪視線，仿佛剛意識到對方的存在，哦了一聲，用不帶疑問的語氣說話：“秦大人，笞刑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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