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拼死拼活打了個小勝仗，還上書邀賞呢。那眼的模樣，哪里有什麼野，分明是缺乏關的小狼狗崽子。

“東蘋啊。”沈舒突然了總管太監的名字。“記得讓治粟史那邊撥點糧草呀過冬的棉被啥的，別把穆家的小爺凍死了。”

龍輦已抵達舒宮。容貌姣好的孿生花像蝴蝶一樣飛出來，抱住了沈舒。

“再撥五百個兵。告訴小爺，打個大勝仗，朕允他回來賞。”他左摟右抱，快步下了車輦，調笑著進宮殿去了。

總管東蘋面朝殿門方向深深鞠躬：“奴婢遵旨。”

告劾書掀起的民憤，并未沖過皇宮的高墻。

太學生們等來的，是更糟糕的消息。

考工署判決何深用胞妹之死訛詐卞棠銀錢，污蔑朝廷命。兩罪并舉，按照大衍律法，居下位的何深須加重罰，以儆效尤。

最終的結果，是拔舌梟首之刑。

滿城嘩然。

憤怒的，不平的，憐憫的，旁觀的，眾口議論，然而這議論的聲音很快消退了下去。

他們看到，卞棠乘著華蓋車輦，堂而皇之走街過巷。

所有人都不約而同意識到了一個事實，卞棠背后站著整個卞家，廟堂上有太尉卞文修，后宮坐鎮著懷胎的皇后。

即便卞棠只是沒什麼功績的四子，想碾死普通百姓，也不需要費多大功夫。

問心園里，程易水踩在石墩上，對聚攏來的學子說話。

“我們曾在此駁議衍律六十條，談論律法弊端。下告上，須背負懲罰；下犯上，則加重罰。貴胄犯大衍律令，裁決余地甚廣，庶民一旦犯法，只能四奔走求饒。”

“同命不同罪，何談公道？無辜之人下獄，如何呼告？”

他看著每一張年輕的臉，聲調激昂：“我們學禮，論辯，不是為了賣弄才學，討好上人。我們為了什麼？”

人群中有青衫學子站出來，平靜道：“為父母半生順遂，兄弟姊妹幸福安康。”

接二連三的，又有人出聲。

“為家族延綿，禮樂和暢。”

“為大衍清明，政通人和，尋常百姓亦可足天倫之樂。”

“為天理昭昭，河清海晏，人人有食有，人人講公道。”

聚集在問心園的學生們，青衫者眾，錦人。

他們目灼灼，不畏不懼，懷著簡單又好的理想。

程易水點點頭：“好，如此，我們便問清了自己的心。”

他跳下石墩，走到問心園拱門下，借著旁人的幫助，親自摘取下賜匾額。

“文德兼明”四個金閃閃的大字，被他扛在肩上。

“因為這場論辯，圣上賜此匾。我們去面見圣上，訴冤祈愿，方才真正配得上這四個字。”

程易水說罷，扛著牌匾傲然前行。園學子紛紛跟上，遠遠瞧去，隊伍竟有五六十人。

蘇戚站在樹蔭里，看他們離開。

“蘇戚。”

顧榮在后道，“你不去麼？”

蘇戚回頭，平靜回答道：“我不去了。”

顧榮神幾變，最終嘲諷一笑。

“我以為你會去。也罷，姚常思說得對，現在涉其中，難免有危險。”他看著蘇戚，視線疏離許多。“東寮畢竟都是宦子弟，律法庇護。單論何深冤屈便罷，涉及律令變革，對你們百害無利。”

蘇戚指出他話里的錯誤：“也有東寮生同去面圣。”

“對，那幾人很有膽氣。”顧榮問，“蘇戚，你的膽氣呢？”

蘇戚沒有答他。

顧榮愈發失，喃喃道：“你去了，才有更大的希。”

蘇戚是太仆之子。

而太仆蘇宏州，是天子近臣，九卿之一，沈舒寵信的人。

更何況，蘇戚卞棠污蔑，站出來發聲合合理。

可是蘇戚只是搖頭，沉靜如潭水的眸子不起半點波瀾。

“顧榮，那種希沒有用。”

第66章 永別

顧榮質問：“為何沒用？”

蘇戚沉默不言。想起薛景寒曾說過的話語。

希對于一些人來說，是好愿景。于另一些人，只是海市蜃樓。

“也對，我們不應該將希寄托在你上。”顧榮態度冷淡，“再會罷，蘇戚。”

道別過后，他快步去追出行的隊伍。

蘇戚獨自回東寮，推門時對面的人聽到靜，立即出來見。

“蘇戚，你回來了？”

姚常思松口氣，又惱恨于自己沒掩飾好的擔憂，別別扭扭地說：“回來就好，你不要去面圣，純屬添。”

蘇戚表現很平靜：“我知道，天子不在乎民意，何深死罪難免。大衍律令，更不可能因此更改。”

大概沒預料到蘇戚這麼好說話，姚常思愣怔片刻，撓了撓臉頰：“噢，你清楚就行。”

蘇戚進門，姚常思又住。

向來驕傲的小公子，第一次認認真真對囑咐。

“蘇戚，舊怨暫且不提，我希你好好的。”

蘇戚看著他，眉眼彎彎地笑了。

“好，我曉得了。”

如果薛景寒在場，聽見這句話，絕對會心里打突。

但姚常思不了解蘇戚脾，聞言安下心來，再沒多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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