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能稱一聲正統。

所以，莫余卿不得不抓住一切機會，盡快擺丞相的束縛，收攬大權。

蕭氏的太大了，薛景寒不顧危險奔赴欒陵，簡直是把要害明晃晃地暴出來，不由得不心。

怎能不心？

殺了薛景寒，朝中可能混，但莫余卿有信心掌控局勢。已經暗中籠絡了一些臣子，等穆念青把蕭氏族人帶回來，更是如虎添翼。外有衍西軍，有賢臣異士，這大衍遲早能平定下來，盡歸手。

薛景寒道：“陛下錯看我了。”

莫余卿不語。

“薛某并無太大野心，只是以前盡了傾軋之苦，行事謹慎罷了。”他放下茶盞，“季遠侯府滿門遭斬，我苦心孤詣走到今天，只想家人平安，行事不必多掣肘。”

他的家人，是蘇戚，是以后的子親眷。

薛景寒本想花費數十年，甚至更久，清除所有可能存在的禍患，將莫余卿教養為可靠正直的君王，讓家族扎壯大，也讓大衍政治清明，太平昌盛。如此，便是他給家人最好的饋贈。

屆時，哪怕他白發蒼蒼，也能安心長眠。

他考慮了這麼多，未曾想到有朝一日，與蘇戚走到這地步。人心變化，家不家。

莫余卿呆愣著站了很久，品味著薛景寒寥寥數語背后的含義，終究一聲苦笑。

“未央愚笨，愧對丞相。”

換了自稱，顯然不把自己放在天子的位置上了。

薛景寒不關心莫余卿心如何想法，靜默著向波粼粼的湖面。他提不起興致談政事，也沒有更換天子的意圖。一切都覺乏味。

那他為何來見莫余卿呢？

薛景寒想來想去，覺得自己大概太過空茫，總得見些舊人舊事。某種意義上講，他和莫余卿亦有相似之。

都是孤家寡人，也都辜負了蘇戚。

誰也沒再說話。他們坐在水榭里，和煦的微風掠過湖面，帶來而腥苦的氣息。太監承福立在遠，偶爾抬頭，便見這兩人一不，形同沉默石雕。明明炎炎夏日，天上地下都是亮的，卻沒誰覺著溫暖。

……

——熱死了！

蘇戚氣吁吁奔逃著，也不知自己鉆了幾條巷子幾道街。日兜頭澆下來，烘烤著熱的衫，刺得眼睛疼。

實在累得慌，眼見前面就是菜市，目略微一掃，立即奔向臨近的攤販。

“兄弟借你貴地躲一躲……”

蘇戚沒看清攤販的長相，形靈活地鉆到擺菜的板車后面。這地方好，背靠墻角，又有車子和蔬菜擋著，賣菜的人也聰明，在車架上裝了簡易布棚遮擋。正適合躲個人。

攀著墻壁，小心地起腳，生怕泄蹤跡。一邊著嗓子解釋：“惡人害我，你權當沒看見我，萍水相逢結個善緣。”

實在不行就正面迎戰，沒報太大希。

總歸不想跑了。

蘇戚躲在車后，被布棚遮著，看不見攤販的作。盯著地面斜長的人影，發覺對方了，站到了板車的左面。

這作并不明顯，卻能為遮擋更多的空隙。

蘇戚輕微呼了口氣。汗水跌落眉峰，在地上匯集了一圈漬。

沒多久，果然聽到雜的腳步聲。來人停在菜市口，似乎拿不定主意，冷聲道：“你看見有個眉黃臉的瘦小子跑過來了麼？”

這話自然是問攤販。

異常的沉默中，蘇戚聽到袖輕微的聲。不知道攤販做了個什麼作，追殺者突然兵分兩路，有四五人沖進菜市，其余的轉道朝北邊兒去了。

大概得了攤販的指點？卻沒有盡信，干脆分開追人。

蘇戚暗自忖度著，仰頭看了看墻角的高度。如果沒記錯，從這兒翻過去能抄近道，最多一刻鐘直接出城。

等候片刻，確認周圍沒有追兵，剛想道聲謝走人，卻聽見另一個活潑陌生的音。

“薄言！看我帶了什麼回來！”

那姑娘顯然很急切，步履匆匆跑到攤位前，連笑帶，“包了豆的黃米糕！還熱著呢！東街賣點心的阿婆給的，做這個可好吃……”

蘇戚無聲笑了下。聽聲音，是個子很歡暢的姑娘，說話像倒豆子，熱洋溢不好打斷。

“家里用的針線和布都買好啦，我多砍了些價錢，猜猜這些花多？特別便宜，真的！”

“夸夸我呀，薄言。”

“……”

蘇戚沒有再聽，運勁躍上墻頭。寡言的攤販恰巧開口，嗓音平靜而稔：“嗯，你很厲害。”

像是被什麼拉扯了一下，緩緩回頭，見車前站立的男。喚作薄言的攤販是個形拔的男子，不知何故臉龐纏滿麻布。旁的姑娘約莫十七八歲，荊釵布，卻白圓潤，黑亮亮的眼眸彎了月牙兒。

蘇戚視線下移，看見攤販拿著油紙包的手。

指骨修長，瑩白。

那本不是一雙農人的手。

蘇戚眨了眨眼睛，將遙遠紛的回憶下去。耳邊恍惚響起許多議論，先前聽到的話語終于清晰起來。

——有個做薄三刀的菜農，寡言古怪，懂剖尸查案。

——他平日里擺攤賣菜，收攤了就走。

——從不爭搶功勞……城里許多冤案疑案，都是他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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