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幾乎控制不住手指的抖。

這封信早就寄到了。可是當時流言甚廣，部下將士心有微詞，不愿他再與蘇戚產生糾葛，便把信件了下來。

和姚承海一樣，有些人也覺得蘇戚是禍害。

因為這個人，穆念青竟然搶婚，又在螺山與丞相發生沖突，邊關危急時刻，不顧軍心派人搜尋蘇戚下落。后來流傳的腌臜話語，如何不是辱沒穆氏聲譽。

所以，蘇戚在病痛中所寫的書信，沒能及時送到穆念青手中。

他一日更比一日沉默，眼瞅年關將近，藏信的將領實在看不過去，只能坦白一切。

穆念青罰了此人十幾軍，關起門來讀信。

他看見蘇戚比往常更歪斜扭曲的字跡，想必是疼痛，難以提筆。容寥寥，只說自己大難不死，目前平安無事，莫要擔心。

他想，蘇戚慣是報喜不報憂的。

明明了天大的委屈，怎麼就不懂得傾訴幾句，發泄個痛快呢。

……

穆念青無令不得離開衍西，也不知蘇戚如今景況，便派出親隨到胡郡附近尋人。并給皇帝遞了奏章，討一個回京探親的機會。穆念青家里無甚親眷，將軍府倒有幾個舊部，他之所以要回去，是惦念蘇宏州和蘇戚。

蘇宏州之于他，幾乎是慈父般的存在。若說現在還有哪里像家，只能是蘇府了。

而且穆念青還抱著微末的希。也許，等他回到京城，蘇戚也已經平安歸家。

就像以前無數個年年月月。無論他從哪里來，每次進蘇府，都能看見親近他的年。

這份奏章肯定要過丞相的手。但薛景寒沒有阻攔他的理由。

十一月末，薛景寒啟程前往南郡，督察各鄉縣治理況，平民，問民。丞相親臨，張壞了郡守及其屬，一時間所有吏提心吊膽，人人自危，生怕出了紕，招致責難懲。

畢竟南郡的況并不算好，有些地方蕭條頹靡，管制混，個別城池還有買和贖金減刑的風氣。

薛景寒沒直接去刈城。

他先到郡城水，而后在員陪同下，親自去了拜神鬧事的鄉縣。解決完當地的子，將辦事不利的吏降職貶謫，調任新人，大刀闊斧革除弊政。隨后，進刈城。

湯竇聽聞丞相要來，早早沐浴更，打扮得鮮面，在署旁邊準備了最好的住。待見到薛景寒，一顆心更是撲通撲通地跳，不敢直視容。

這是大衍的丞相，翻手為云覆手為雨，連當今天子都其掣肘。如果能討他歡心，今后仕途勢必青云直上，無人可阻。

湯竇激且忐忑，心里不知生出多謀劃。

然而薛景寒只在衙門翻了翻卷宗，就要他帶路，去見魚錢仙師。

“仙師甚得民心，薛某亦有所聞。”薛景寒神淡然，“既然來了，理應見面說話。”

湯竇很懵，不該是讓魚錢過來麼？怎麼還親自登門拜訪？

他想試探薛景寒的意思，然而沒說上幾句話，便被薛景寒制止了。

“湯大人不必多言，薛某自有計較。”

一群人來到城東宅院前，殺戈上前叩門，道明份和來意。也巧，開門的竟然是蕭問亭。

四目相對，蕭問亭極緩慢地眨了下眼睛，出天真而造作的笑容，仿佛不認識殺戈也不記得薛景寒。

“諸位稍等，我去稟告祖宗。”

站在遠的薛景寒聽到這個奇妙詭異的稱呼，不由陷沉默。他很快聯想到“蕭禾”的份，覺得世事實在荒誕，蕭氏后人居然與蘇戚攀親帶故。

晾了好一會兒，蕭問亭邁著輕快的步伐回來了。

“要薛相進來說話。親隨可以跟著，其他的人麼，就不必見了，太吵。”

這究竟是不是蘇戚的原話，還有待商榷。湯竇瞪直了眼，沒想到魚錢敢這麼跟薛相擺譜，正想斥罵幾句，卻見薛景寒神不改，踏進了門檻。

第321章 心錯位

蘇戚已經很久沒見到薛景寒了。

聽聞此人要來刈城，竟未到毫慌。只是，曾被捅了一刀的地方，泛起疼痛。

沒有提前逃跑。而是像往常一樣坐在屋子里，看書寫字，喝藥針灸，等著那個人的到來。

總歸有這麼一天的。

像是懸而未決的舊案，終于重新鋪開，有了對簿公堂的機會。

薛景寒被蕭問亭領著踏進主屋。他后跟著殺戈，再無別人。進屋后，第一眼看到前方的碧紗屏風，其后人影綽綽，正是他要見的人。

斷荊站在屏風旁邊，面平靜，一手扶在劍柄上。然而若是仔細觀察，便能窺見此人眼中極力藏的掙扎與愧疚。

舊主變了需要防備的敵人，斷荊無法不難。

屏風前擺著坐墊與案幾，蕭問亭笑嘻嘻道：“還請薛相就在這里敘話，免得彼此驚擾。”

說完，便也站到了屏風另一側，擺出防的姿態。

這顯然不是和善的待客之道。不過這屋子里的人，也不需要什麼熱寒暄。

薛景寒起擺，緩緩落座。

他的眼神穿過朦朧絹紗，落在依稀悉的影上。

“蘇戚。”

他喚了真名。魚錢仙師這個幌子，沒有外人在場就沒了用。他甚至不必解釋為何能認出蘇戚，對他而言，這本不是一件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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