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突如其來的降溫令森林的地表掛滿了白霜,像是另一種胞子,茸茸的霜針長滿了厚厚的一層。灰域的夜晚似乎格外寒冷,連氣候也變得反常,距離黎明還有幾個鍾頭,夜深邃到手不見五指,黑暗似乎吞沒了星星與月亮的芒,只剩下一團跳的篝火的亮。晶化森林變得格外安靜下來,仿佛靈們的攻勢已告終止,林地沒有鳥鳴,也聽不到任何蟲子的聲音,只有一片死寂,徹底的寂靜。夜鶯小姐在大廳外徘徊著,蹙著好看的眉頭,不時看向口的方向——的腳步偶爾踩碎枯枝,並發出細碎的響,仿佛那是這寂夜之中唯一的聲音。
方鴴在黎明前兩小時蘇醒過來,希爾薇德在一旁照著他,用手輕輕蓋在他的額頭上,打量著他輕而淺的呼吸。
那位狼一樣的最後將這個工作讓給了,抬起頭,看著對方正安靜地坐在一旁的黑暗之中,用銳利的目注視著篝火邊的每一個人,尤其是那位心事重重的靈公主。
注意到希爾薇德的目,向這個方向看了過來,銀的眸子中似乎變得有些寬容,並著一好奇。
彌雅注視著那雪白的頸項,像是在打量如何下口,但實際上只是在打量那條水晶掛墜,希爾薇德有些張起來,但還是勉強對笑了一笑。
“這是艾德送的,彌雅小姐喜歡嗎?”
“嗯。”
“……那我送給你?”
“嗯。”
貴族千金用手按住那掛墜,心中有些不舍,那是方鴴送的禮。可經過一段時間的相,早已清楚這位海之魔的子,直來直往,不喜歡繞彎子。
彌雅算是的救命恩人,三人在海之中彼此心意相連,很清楚對方格單純率直,對並沒有什麽惡意。
梅爾菲娜坐在一旁,有些好奇地聽著這古怪的對話,又看了看一旁惴惴不安的博學者小姐,有些看不太懂這些年輕人之間的關系。
方鴴醒來時看到的正是這樣的景,篝火將人拖長的影子,在火的搖曳之中晃著。
他到自己枕在希爾薇德的上,鼻翼縈繞著悉的柏木與百合混合的幽香,最後輕輕咳嗽了一聲,有些虛弱地開口道:“彌雅小姐,你要是喜歡的話,我再送你一條好了。”
“好。”
彌雅看向他,似乎對於他的蘇醒並不太意外。
艦務小姐的目中有些驚喜,但又一閃即逝,顯得輕淺而平靜,如同眸底的湖水,永遠流淌著智慧的澤。
似想說什麽,但方鴴手握住的手,連帶那條水晶掛墜包裹在手上,用溫暖的力量包裹著的手,輕輕答道:“我沒事。”
希爾薇德淺淺一笑,像那湖水漾著金,湖底清澈可見,直抵心靈。輕聲道:“你終於醒了,姬塔很關心你,梅爾菲娜士也在等你醒來。”
方鴴怔了怔,這才看向一旁的博學者小姐,他也不是木頭人,很清楚對方暗中對自己的。那種並不熾烈,但卻執拗,正如黑暗之中的細流,無聲悠長。
可正是如此,反而讓他無從拒絕,他欠下的債太多了,一個彌雅小姐就讓他無所適從。他希姬塔有一天能從中走出來,認識到那只是一種憧憬,而非摯,會走向更遠的地方,尋得更好的東西。
可博學者小姐表面弱,心卻無比堅定,就像握住自己的魔導書,一言不發,最終從橡木騎士團無數競爭者中穎而出,真正為它的主人。
方鴴還記得對方帶著那本沉重的木頭書與他們一同冒險的日子,羽和帕帕拉爾人總說可以幫減輕負擔,但姬塔從不反駁,也不答應。
他仿佛從那巨大的圓框眼鏡之中照見這孩的心,輕輕對道了一聲謝:“謝謝,姬塔。”
一抹紅暈霎時間浮現在博學者小姐臉上,手忙腳地蓋上自己的魔導書,最後用手扶了扶眼鏡框來裝作鎮定,“我……我沒什麽……”
“團長大人,你醒了便好。”只有這句話是帶著真誠,雙手蓋在巨大的魔導書的扉頁上,真正松了一口氣。
羅昊正在與三個軍方的選召者談,聽說了這邊的事走了過來,羽和妲利爾與他在一起。
方鴴看著圍過來的其他人,在希爾薇德的攙扶下坐了起來,他仍有一些虛弱,但那種虛弱是神上的。
他看向眾人,問道:“我昏迷了多久?”
“三個鍾頭,”羅昊答道,他看向一旁的梅爾菲娜,“梅爾菲娜士破開封印之後,道之中的空間發生了一定變化。”
“我們所有人都陷於一片霧氣之中,並到一頭怪蟲的襲擊,是士最先發現你,並將你帶回來。”
“那之後不久怪蟲退走,我們才開始在這裡展開調查,目前的結果有些不容樂觀。”
他也不愧是久經歷練的論壇戰士,條理分明地將之前發生的事敘述了一遍,其間還一兩條自己的看法。
包括霧氣退去之後,他們深下面的儀祭場與聖水井,最終發現一道進灰樹林的門扉,以及蘗發的災枝在。
方鴴聽完之後不由陷沉默之中,他看向一旁的大公主——本質上這是靈們的計劃,而他們只是來探查亞沙之痕中的灰域的。
他們的原定計劃其實是前往聖樹林,只是沒想到途中會遇上這麽一檔子事,他想聽聽這位靈公主的看法,靈遠征軍原本的計劃是如何的。
梅爾菲娜也並不敝帚自珍,開口答道:“眼下的況有些出乎預料,我們原本的計劃基本上已經派不上用場了。”
“不過這場攻勢也不算完全失敗,我們在兩個方向上功抵住了古斯災樹的攻勢,派遣灰域之中的三路大軍中有一路達了目標。”
“眼下我們已經將戰線推至古斯災域的外圍,為下一步進攻打好了基礎。至於我們這一路純粹是意外的收獲。”
目看向方鴴,“當然,這是你們的功勞。要不是艾德先生,我也不可能這麽順利,眼下況固然有些危急,可至也讓我們事先有所防備。”
“但我們接下來只要將這個消息帶回靈廷,總來得及做另一手準備與預案,只要有所準備,就永遠也不是最壞的那個選擇——”
“梅爾菲娜士是說第二條災枝的事?”
梅爾菲娜也不避諱,點了點頭。
這時希爾薇德卻開口道:“所以這才是公主殿下真正的目的對麽,相比起戰線推進,眼下下這個報才更加關鍵。只有您掌握著它的一手報,因此接下來自然也要由你來全權負責,應對災枝不是一件小事,而這樣一來您在靈廷的地位自然更加舉足輕重,只要有了靈王的支持,其他人也不好再反對什麽。”
“不過這樣一來的話,阿爾莎娜公主就更無法與您競爭了,王位的繼承人不過兩人,公主殿下如果在對抗災枝的戰爭之中表現奪目,它的歸屬自然再無爭議。公主殿下的唯一弱點其實不過是艾文奎因的出,但那是您母親給你的,你無從選擇,但卻可以選擇讓那些質疑人的閉。”
用湖水一般的目看向梅爾菲娜,“但阿爾莎娜公主也算是我們的盟友,這樣一來的話,對來說有些不太公平。”
“阿爾莎娜也是我的妹妹,”梅爾菲娜歎了一口氣,但並未反駁,“你們說得沒錯,我對這個位置勢在必得,父王也支持我,但靈廷之中總有一些看重統的上層貴族們反對。”
“我並不是想辯解什麽,也毋須辯解,”搖了搖頭,“即便是接下來,我也仍舊希得到各位的幫助,至不希與眾位反目仇。阿爾莎娜可能不太理解我,我和也從不是一路人,不過我答應你們,我會盡量保護的。”
希爾薇德略有所地答道:“公主殿下,過於執著於某個目的,有時候會讓人踏上相反的道路。”
看向方鴴,像是想起了自己的遭遇——仇恨與執念會噬咬人心,直至將它們變與己陌生的模樣。
如果沒有遇上七海旅團,可能會踏上一條截然不同的道路,仇恨會改變,直至自己也不認得自己。
但命運給了另一個選擇,讓在這個世界上重新有了一容之所。
看到這位公主殿下,猶如看到自己,兩人有相同的心智,同樣心思深沉,同樣可以為了達到某個目的而不擇手段。
只是是為了保護自己所之人,輕輕開口:“我們無意足於您的家事,只是希有朝一日公主殿下記得今日的承諾。”
“我當然會記得,”梅爾菲娜看著答道:“不過我們先要將消息帶回靈廷,你們應該已經聽說過長老議會封鎖了聖樹林地,就算是我也不能在這時輕易進那個地方。”
“但無論是我掌握了話語權,還是將這個消息帶回了王廷,我們都有理由可以撬開那殼,屆時你們自然就有見到那位聖冕下的機會。”
邏輯分明,七海旅團一路走來倒不至於連這點時間也等不及,雖然方鴴想到自己在幻境之中見到的景象,總是有些憂心。但憂心也無濟於事,雖然幻境之中艾緹拉讓長老議會接待他們,可從對方的態度來他們多半會將這件事敷衍。
不過這倒也是一條路子,等到前往靈廷之後可以打探一下報,萬一長老議會對艾梅雅士敬畏有加呢?
他想好這些打算,才對梅爾菲娜點了點頭。
但這位靈大公主卻看向他,開口道:“艾德先生,你如果方便的話,我有事想要與你單獨談一談。”
這時篝火正出一團火,似乎火苗將其中一條晶化的枝條燒斷,發出‘劈啪’的聲響,火星子彈到方鴴腳下。
大廳外傳來窸窣的腳步聲。
夜鶯小姐正急匆匆地趕來,從換班的梅伊那裡得到了消息,一闖進來從眾人之中看到坐起來的方鴴,才忍不住松了一口氣:
“你醒了?”麗莎輕輕搖了搖頭,“團長大人什麽時候才能讓人省心,希爾薇德小姐和姬塔都很擔心你。”
“麗莎,麻煩你了。”
“哼,”夜鶯小姐別過頭去,“你添點麻煩就好。”
的目最後落在一旁的梅爾菲娜上,又看到被攙扶起的方鴴,問道:“你們要出去?”
方鴴點了點頭,“梅爾菲娜士有些話要單獨和我說。”
“就團長大人現在這個樣子?”夜鶯小姐直搖頭,“我和你們一起去。”
方鴴看向一旁的梅爾菲娜。
靈公主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麻煩麗莎小姐保。”
“嗯。”
麗莎輕輕點了點頭。
走到希爾薇德旁邊,從對方手上接過方鴴的手,“希爾薇德小姐,那我將團長帶走了。”
貴族千金對笑了笑,“麻煩麗莎小姐了。”
帕帕拉爾人看著離開三人,忍不住直搖頭,“這家夥有這麽歡迎麽?”
羅昊都懶得理會這家夥,“盯著點,”他指出道,“小心那蟲子又回來襲擊,我們還沒找到它,我還有些事要去和軍方的那些人代下。”
“說得好像你自己不是一樣。”
“閉,”羅昊橫了這家夥一眼,“說兩句沒人當你是啞。”
“你還沒當上副團長呢,比隊的時間,我可比你長多了。”帕帕拉爾人又在那裡怪氣地說道。
“你當初在艾娜小姐面前可不是這麽說的,”羅昊道,“給我留了個聯系方式,要不我們問問。”
“別,”帕克立刻投降,“等等,真給你留了聯系方式?”
“沒有,隨口一說,你著什麽急,”羅昊道,“水晶網絡還沒恢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