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隨前進發出有節律的搖晃，車偶爾像是磕在路面的小石子上，猛地彈起，經過減震系統，讓桌面上茶杯中淡紅的面微微一晃，也讓方鴴從沉思之中回過神來。他的對面坐著那位靈大公主，對方一戎裝，但從戰場上返回已經褪下了盔甲，穿著一件輕便的軍裝馬靴，襯托著扎馬尾的長發與尖尖的靈耳朵，顯得特別的英姿颯爽。

穿著長，用武裝帶將靈佩劍系在腰上，一隻手放在十字狀的劍柄上，劍柄上修飾以的雕紋，與一枚祖母綠寶石，寶石的澤與如雪的相得益彰。

梅爾菲娜的眼睛中流轉著夜下的芒，銀的眸中像是多了一抹憂鬱，自從進秋日林地之中，就不怎麽多說話，時常陷長考之中。

車上還有兩人，公主邊的是那位工匠大師，艾林·鐵心長得約莫像是個中年人的模樣，面容嚴肅，著裝如同靈們一貫的一不茍，長袍上纖塵不染，口有一條緞帶，銀的綢面上鑲嵌著綠的寶石。

希爾薇德則作為助手與方鴴坐在一起，七海旅團並不是以本來的份進靈廷的，考慮到他們在巨樹之丘的名聲與諸多的找尋者，梅爾菲娜給他們安排了一個外來煉金士團隊的份。

因為發現了一些別樣的況，對於古斯灰域的進攻不得不暫告一段落，接下來要將消息傳回靈廷，梅爾菲娜無疑是最好的人選。那位靈指揮屬於是的一位盟友，自然不會反對，在簡單的述職之後，他們就離開了率之子。

指揮閣下讓艾林這位煉金大師和他們一起返回，因為公主殿下的份不足以說服關於以太的變化部份，而方鴴等人又是外來者，在以太相關的領域，這位工匠大師是無疑的權威。

“艾林大師也算是我的盟友，”梅爾菲娜向方鴴介紹，“艾德先生，你有什麽事可以與他直說。”

但讓方鴴有些意外的是，艾林·鐵心的目總落在希爾薇德上，這位靈工大師在貴族千金上打量了一遍又一遍。要不是對方目清澈，並不懷什麽別的目的，幾乎要讓方鴴懷疑起這位工匠大師的機不純來。

“艾林大師覺得我有什麽特別的麽？”希爾薇德倒是微微一笑，落落大方地問道。

“我想請問，格林希爾是你的什麽人？”艾林·鐵心問道。

艦務小姐微微一怔，面上出驚訝的目，“如果艾林大師問的不是同名的人的話，那應當是我的外曾祖母。”

“那應當不會錯了，”艾林·鐵心搖了搖頭，“你是薔薇家族的後人？”

希爾薇德微微一怔，“艾林大師見過我的外曾祖母麽？”

“不，我見過你的外曾祖父，羅真先生，”艾林·鐵心答道，“當然他那時已是名已久的大煉金士，而我還是一屆學徒，當時我懷有一些不明智的念頭，因而被他訓斥了一番。”

希爾薇德和方鴴互相看了一眼，有些微妙地尷尬了起來。和靈們談有時候就是會有這樣的境況，他們活得太長，“我和你的某某祖先有仇。”在這裡並不是一句空話。

“不必擔心，”艾林·鐵心卻搖了搖頭，“被一位大煉金士訓斥也不是人人都可以有此殊榮。何況當初我不過還是一位工匠學徒而已，他卻能注意到我。”

“後來我走上這條道路，多也與這番經歷有關系。我當初如果一意孤行，不撞南牆不回頭，說不定就會有今天的就。”

艾林·鐵心再度搖搖頭，有些慨，“沒想到今天我能見到他的曾孫，這才意識到對於你們來說時間已經過去了那麽久，但我還是沒能達到當初他的高度。”

他目又一次落在希爾薇德上，道：“當初我見到你外曾祖母時，正和羅真先生在一起，那是一位和你一樣出落得落落人的人類士，即便按我們靈的眼來看也是如此，你和很像，幾乎繼承了你外曾祖母的一切優點。”

艾林·鐵心又看向方鴴，“即便是在這一點上也一樣，當初邊陪伴著一位天才煉金士。而你亦然，當然，他還有長的空間，不過潛力上已堪稱優秀。”

他接下來的話對方鴴說道：“我聽說了你和公主殿下的事，你在灰域當中的表現，在你這個年紀，已經相當可圈可點了。不過你對水晶塔的認知還是有些偏差，當初羅真大師給予了我指點，我投桃報李，傳授你白樹學會的知識。”

艾林·鐵心緩緩闡述道：

“雖然在外人看來，白樹學會只是水晶學派的一個分支，但它真正的核其實並非如此。這門技藝胎於靈的獨門魔法，與你的古代煉金有異曲同工的共同點。當你掌握它，學會的不僅僅是以太晶塔相關的知識，更是一門古老的理論基礎。”

“在白樹學會部，能夠設立以太晶塔的工匠不，但真正理解這一點的人並不多，自上往下，不過寥寥數人而已。至於你能深到哪一步，要看你自己的理解，畢竟這麽多年來，除了會長與副會長之外，能夠做到這一步的年輕人我也見過一個而已。”

方鴴沒想到自己還能沾希爾薇德，承一位已經故去多年的大煉金士的恩惠，他忍不住看了艦務小姐一眼，希爾薇德隻向他微微一笑，笑得瞇起眼睛。

方鴴其實也想問那個唯一的年輕人是誰，當下巨樹之丘這一代天才工匠當中，名氣最大的應當是Forin，他曾經在樹海之中見過對方一面，對方的水平的確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排除古代煉金與戰鬥工匠這一部分不談的話，方鴴覺得自己單純在煉金這一領域並不如對方菁純。

何況他也是沾了塔塔小姐的，在黎明之星出事之前，卡佩小姐經常戲稱他是一個修理工，方鴴自己也是這麽認為的。

不過靈們的壽命悠長，一生所見的天才不知凡幾，方鴴深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倒也並不認為艾林說的一定就是Forin，萬一群星之中還有更為閃耀的一顆呢？

兩人彼此流以太知識，與煉金相關的技巧，梅爾菲娜雖然貴為公主但也不多在自己不了解的領域之中多言，希爾薇德更是深諳緘默之中暗藏智慧的技巧。

時間在不知不覺之中流逝，靈們用十二匹獨角馬來拉車，那不是真正的獨角，而是某種混馬。獨角無比高潔，這些混種也不知道是如何傳下來的，它們並不是由靈們人工培養的，而是野外就有族群存在。

至於其他人並沒有隨車隊行，而是選擇搭乘七海旅人號先一步前往弗爾提爾，那是一座毗鄰靈王廷提瑞安的靈城鎮，王廷的空港並不對外開放，因此梅爾菲娜為他們在那裡準備兩個泊位。

一個泊位是給七海旅人號的，另一個是為凱瑟琳和的船準備的。那位海盜為的新旗艦改了一個名字——‘七海風暴號’，這個名字一聽就是模仿七海旅人號起的，讓方鴴哭笑不得。

他們將在那裡下船，然後再徒步前往提瑞安來與方鴴會合，兩地距離只有十幾空裡，這段旅程也不算太長。

何況七海旅人號說不定會先車隊一步抵達弗爾提爾，一團和二團說不定會早他們一步在提瑞安等著他們。

遠山日暮，艾林·鐵心收起談興，放下手中的茶杯，金的余暉在桌面上鍍了淺淺一層。梅爾菲娜公主倒也不端著架子，車上沒有別的下人，親自為兩人重新斟滿茶杯。公主殿下看看這位工匠大師，再看看一旁的方鴴。

聽不明白兩人之間大多數的談，但方鴴對答如流，持續一整個下午的時間，他總在不停發問、回答，理解能力超人預料。

好像總也沒有任何問題能難倒他。他雖然是教者，但卻表現得像是一個平等的流者。他回答，記錄，並在這個過程之中學習，進度超乎想象。

不只是這位公主殿下，連艾林·鐵心都顯得有些驚訝，忍不住問道：“你真的理解了。”

方鴴認真點了點頭。

“那我問你，在錄刻轉換公式這一步，為什麽要使用綠松石。”

“我猜是因為靈們的技藝來自於魔法種，為了適應於魔導核心不得不使用這樣的妥協，”方鴴答道，“我想，如果用古代煉金的話，或許可以省略這一步。”

“但考慮到創生法的負擔，使我不太確認這樣一來是更加複雜了，還是更加簡單了。”

艾林·鐵心看著他，沉默了半晌，才開口道：“你的煉金是誰教的？”

方鴴楞了一下，不明就裡，但仍回答道：“很多人教過我相關的知識，艾林大師。我的煉金基礎來自於卡爾德林大師，他是卡普卡學會的一位工匠大師，我不清楚自己算不算他的學生，因為當初我和許多人一道在那裡接了煉金基礎的教育，卡爾德林大師好像不太看得上我，經常認為我慢人一拍。”

“後來阿奎特大師，安德大師都教過我不東西，安德大師和聖弓峰的主人安瑟先生算是我真正的老師，一些選召者中的煉金大師也傳授過我知識，比如構裝王冥士，也是我的老師之一。”

“這些人我都聽說過，他們的確都是在相關領域難得一見的天才人。”艾林·鐵心沉默了一會，才答道：“讓我們繼續——”

方鴴怔了怔，然後從善如流地點了點頭。

夕西沉，星輝初升，一銀月已經拉文瑞爾的群山方向升起，懸掛在樹梢枝頭，月映襯著森林之中的小徑，石子反著銀。

討論仍在進行，艾林·鐵心已經收起了小覷，開始有意進行一些更深的探討，有關於星輝，有關於古代煉金之中的鐵則。

在不知不覺之中，梅爾菲娜第二次為兩人斟茶。不過這一次希爾薇德從手上接過茶壺，禮貌地微微一笑，為方鴴斟上了那一杯。靈公主看看希爾薇德，再看看方鴴。

在看來，這會兒那個年輕人終於再不能順暢地回答出每一個問題的答案了。他偶爾會停下來進行思考，然後斟酌著提出屬於自己的見解。

他與一旁的靈工匠大師似乎都忽略了旁的一切，就仿佛車上只有他們兩人，一人提問，一人回答。

時間在不知不覺之中度過。

方鴴收獲良多，態度也愈發謙虛，逐漸意識到這位靈大師所言非虛，白樹學會的理論與古代煉金有很深的聯系。

在一些邊角，他甚至能看到二者之間相似之，那種似是而非的覺讓他有些抓耳撓腮，於是蹙著眉頭，一個接一個地拋出問題。

而當他再一次提出一個問題時，艾林·鐵心第一次猶豫了片刻。這位煉金大師陷了長時間的思量，過了好一會才開口答道：“關於這一點，艾德，我也沒有太好的看法，你必須自己去嘗試。”

“我自己去嘗試？”

“是的，”艾林·鐵心點了點頭，“艾德，還有一個問題。”

方鴴從自己的思緒之中回過神來，看了看對方：“艾林大師，您請說。”

“你願意當我的學生麽？”

方鴴微微一怔，但卻答道：“艾林大師，你傳授我這些知識，在我心中，你就算是我的老師之一。”

“老師之一麽，”艾林·鐵心釋然一笑，“不，我並不算是你的老師。不過我可以代那個人傳授你知識，當初那位大煉金士看不上我，但他一定樂於見到有你這樣一位學生。”

方鴴雲裡霧裡，不過他向來從善如流，在他看來這位靈大師傳授他知識，那無疑算是他的師長，其他都是一些小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