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是這個原因,容老將軍至今首異,葬在祖籍會稽的只是冠冢。
「斡爾察狠狡詐,得罪的人不知凡幾。不過好歹是個大將,一朝橫死街頭,北晟王庭里竟沒有一人站出來給他做主,看來他們北晟部也是明爭暗鬥不斷。」
虞令淮說著,收起笑意,鄭重其事握住容緒的手。
「你放心,鄞軍遲早攻北晟王庭,奪回容老將軍骨。」
這般認真的神,很見。
容緒印象中,虞令淮總是玩世不恭、漫不經心的。
如今他許下的這句諾言,不像隨口說說。
即便容緒心裡清楚,恤容家是虞令淮親政立威不可或缺的一步,但此刻,著他認真嚴肅的神,腦海中不斷閃回父兄穿鎧甲,頭戴兜鍪的模樣,千頭萬緒湧上心頭,容緒一陣鼻酸。
回府時忽然飄起細雨,吳在福早有準備,命人牽來馬車。
一看,氈、引枕、薰香、手爐,一應俱全。
虞令淮把馬鞭一拋,還沒等吳在福接住,就信步走來,大手一揮,掀起繡有繁複纏枝紋的車簾。
風雨一腦地灌進車廂,也吹得虞令淮外袍角翻浮擺。
「差點忘了。」
廂影半明半暗,連容緒的臉都看不清。虞令淮乾脆撂下簾子,一手握拳,抵清了清嗓子,「以前你還小,我總跟你共乘一匹馬,共坐一輛車,現在不行了。」
說著,他利落躍下,隔著花窗道:「我就在後頭的車裡,送你回家。」
第06章 06
端午佳節將近,小小後廚兜不住食的濃郁香氣。
芝麻巧果、醉青蟹、添了瑤柱的粽子……一大早,宋銜月聞著味兒來到容府,直奔後廚,站在空地上叉著腰,猛猛吸上一口粽湯的獨特香味。
「唉,我就說我上輩子肯定是會稽人,你們府上的咸粽子我可太喜歡了!」
宋銜月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廚娘,見其撈出的粽子,一個箭步上前,端起竹篾遞過去。
褐綠外皮裹著一隻只小巧玲瓏的粽子,安安分分在竹篾里晾涼,宋銜月迫不及待蹲在旁側。
容緒早習慣了摯友的饞,涼涼瞥去一眼,而府里廚娘也清楚宋銜月的子,這會兒笑瞇瞇地跟介紹今年府上粽子都是什麼餡兒的。
「說起來,你嫁去宮裡的話我們就能日日見面了。」
宋銜月一連吃了兩個粽,心滿意足地,再洗洗手,挽著容緒往閨房走。
容緒應了聲,繼而道:「我再有幾日就宮,你還特地跑一趟,就為吃口粽?」
「不啊。」宋銜月笑嘻嘻的,一路上主分花拂柳,像是吃人短,又像是有求於人。
果不其然,宋銜月徐徐道來:「端午沐蘭湯,我是來問你討湯料的。」
沐蘭湯是上京的端午風俗,講究點的人家常常選用自配的湯藥。以往每年容緒總會多備一些,贈送親友。
今年亦是如此,早有準備。容緒命侍去取,喜得宋銜月一下子抱住容緒胳膊,疊聲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心中還是有我的。」
這話乍一聽稍顯怪異,宋銜月目閃爍,訥訥補充:「邊幾位好友陸續婚,我總覺得變得不一樣了。怎麼說呢,約莫就是……茶宴、雅集,從前都是聚在一起乘興而來,盡興而歸,現在們時有爽約,或是半道上被夫家回去。」
「單論婚的朋友倒還好,那幾個有孕的、有兒有的,家裡婆子丫鬟一大堆,照看一個小孩子還照看不過來麼?哪裡就需要主母一刻不停地盯著呢?但事實就是們總被孩兒牽絆,遊不似從前。我也不是怨怪們,只是覺得心裡空落落。是以……我在宮裡做,而你是皇后,我們可以日日相見,想到這裡,我心中是極歡喜的。」
窗牖半開,明淨日過檀小簾篩屋,疏疏投在宋銜月的面容上。容緒看得真切,宋銜月有些不好意思。
四下靜謐,唯有耳畔風拂竹葉的沙沙聲,容緒微微凝眸,將宋銜月盯得更為赧然。
「唉呀我,我不常說這些,你就當做沒聽見罷!」
及至宋銜月憤地別過臉去,容緒才拉住胳膊,溫聲:「我沒有笑你的意思。我只是在想,這天底下竟有人跟我想法一致。」
孩子十五歲及笄,接著議親、嫁人,這其中的變化不僅是梳起婦人髮髻。單說容緒和宋銜月的幾個共同好友,雖也跟容緒有書信往來,卻是客氣的問候逐漸增多,通信的頻次逐漸減。
遠在會稽的容緒偶爾會對著信箋出神。
筆墨文字不如面對面的談話,一個詞的誤用、一句話沒有表達清楚,都可能產生歧義,令心思敏的人發散多思。
回京前,容緒也曾在心中做好準備。
無論是虞令淮還是宋銜月,變了就是變了,勿需強求。
然而此時此刻,宋銜月竟和有著相似的煩惱,宋銜月竟如此在乎,容緒心中升起一陣篤定的快樂。
不過這二人都不是煽的,對視一眼後宋銜月首先掩口而笑,容緒也莞爾。
兩個人頭靠著頭,步搖釵子幾乎勾住對方的髮。
宋銜月若有所思地著步搖垂下的流蘇,「你預備了什麼件贈給那位?」
大鄞有個不文的婚俗,新婚時郎婿和新婦要贈對方一個件。子時常準備荷包、絛,男子則送髮簪、黛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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