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大後,我以為我長大了,可是好像只有歲數的增長。」
「哥哥能很快接阿娘的離開,我卻在會稽哭腫了眼。」
那日的形容緒至今還記得。
一縞素在靈堂為父親燒紙,請來做法事的僧人咪咪麻麻念個不停,整個會稽郡有頭有臉的人都來了,喪儀變名利場,他們換著消息,笑臉哭臉的轉換隻在一念之間。
忽然小廝來報,阿娘出事了。
向來對阿娘不滿的祖母聽聞整件事後,說了一句:「當了容家媳婦這麼多年,總算做了件好事。」
容緒當場掀了桌子,與祖母板。
族老們大驚失,拍著大邊哭邊喊,斥是不肖子孫,目無尊長。
最終以祖母氣昏過去告終。容緒在爹娘靈堂里守了整整一夜,守著一棺材,及一套裳。
「我恨祖母,我為阿娘說話。但後來我卻開始怨怪阿娘,那個不歡迎阿娘的老宅同樣也不歡迎我,可阿娘把我留在了那裡。」
「有時候我還覺得自己很虛偽。」容緒喝酒的杯盞一直沒停過,直至最後一滴酒溢出杯麵,「明明我怨怪阿娘,卻在家信上跟哥哥說我很好、我沒事,讓他不要擔心。此外,我還在會稽的容家人面前若無其事,我是容家長,爹爹為國捐軀,我豈能是弱之輩。」
「在你,在銜月、寶珠面前我也是堅不可摧的容緒。」
對於這一點,虞令淮約到,直至今日點破,他才恍然大悟。
「不對。」虞令淮斬釘截鐵道:「你不虛偽,哪裡虛偽了?誰說堅不可摧的人就不能多愁善?我跟你說,上至八十下至剛會走,誰離了娘不難過啊?前陣子有個老臣告假一月,不就是因為他親娘死了,他痛哭難過到舊疾復發麼。平日裡誰都說他睿智聰慧,怡然自若,但你不知道他也在家嗷嗷哭,我去探過病,聽得真真的!」
「就算是史書上記載的那些英雄豪傑,落在紙面上的是氣吞萬里如虎,可誰沒有個肋,沒有個小病?這世間有完人麼,就算有,你非要做那個完人麼?」
「沛沛。」虞令淮來到容緒邊,單膝點地,將的手握起,捧在自己手心裡,他定定看著:「一味的冷酷平靜,確實強大,誰不嘆服,但我覺得這不是完整的強大。」
他用指背輕輕為拭淚。
「冷酷平靜的人不會選擇幫扶寶珠,不會翻遍律法為爭取兩個孩子,也不會有閒心去思考醫的潛力。」
「並不是為了討好你才說這些,沛沛,你在我心中就是極好極好的子。」
容緒醉眼朦朧,又含著淚,聽到最後突然蹦出一句:「你不是喜歡我的皮相嗎。」
虞令淮一愣,繼而氣笑了,指著鼻子罵,「我在你眼裡就如此淺,只看中皮相?你確實生得很,我也確實喜歡你的臉,但這隻說明我是有正常審的人!!我不吝嗇於誇讚!誇讚你就像喝水一樣容易,我誇你漂亮還夸錯了嗎?」
虞令淮氣得在屋裡走來走去。
「我要是只看中皮相,那這個後宮早就塞滿百八十個人了!」
「長得讓不讓人家喜歡,不讓人家說,哪有這樣的!」
他每句話每個字眼都帶著出離的憤怒,好似被挑釁到自己的底線。
「我知道了,你別轉了我頭暈。」容緒了眼,又捂住耳朵,「你知不知道你很吵,從我出生你就在我邊上呱呱,吵死了。」
虞令淮冷哼,諷道:「出生的事你到現在還記得,莫不是神轉世。」
這麼一回頭,對上容緒泛紅的眼。
虞令淮心上一,重又回到邊,將人按進懷裡。
「趁你還沒醉死,我跟你說,我絕不會拋下你。」虞令淮顯然也是飲酒上頭了,在容緒耳邊賭咒發誓,「對虞家列祖列宗起誓,我絕不會拋下你,就算死也在死你後頭。」
懷抱太,容緒掙了好一會兒沒掙開。
聽見最後這句時起拳頭捶虞令淮,「我不死,我還沒活到九十九。」
是了,時就說過要活到九十九。
虞令淮笑了,眼角也泛起薄紅。
「那你就是九十九歲老太太,我是一百零二歲老頭子。」
聽起來真是老得不行了。
懷中那人沒跟著一起笑。虞令淮低頭去瞧,聽見幾聲呢喃細語。
「我不怪阿娘了。不過我也是膽小鬼,這話我同樣說不出口,請你順便帶話給阿娘吧。」
「阿娘喜歡你,你說話好聽,要記得哄阿娘開心……哪怕報仇功了,阿娘也沒了夫婿……」
虞令淮的吻輕輕落在容緒發頂,溫聲答知道了。
「去床上睡,這兒硌得慌。」
「不去。」
虞令淮容緒臉頰上的,故作興嘆:「那我抱你去。唉,可憐老頭子都一百零二歲,一把快要散架的老骨頭了,還要抱你這醉酒的老婆子。」
啪一聲,手被撣開。
趁他愣神之際,容緒忽而摟住他脖子,口齒含糊道:「不去,你懷裡暖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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