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好文件,又拍拍自己上枕巾,“哪有這麼倒霉,我算過了,不會賠的。來,把頭發吹干吧。”
*
蔣這天終于學會了怎麼給孩子吹長頭發。
雖然中途還是好幾次扯痛,服務待遇遠不如教得細致,但好歹學會了,還是值得夸獎的。
于是湊到他頰邊輕輕一吻,被他反過來蹭得頸邊發。
唯恐他一時又有新作,舒沅趕催他睡覺。
“早點休息吧,”熄了窗邊臺燈,睡回被窩里,“明天你不是還要回新加坡?我幫你定了四點半的鬧鐘。”
“好早。”
“你六點的飛機,已經是最遲最遲了。”
“……好吧。”
他抱住。
其實他這天也早就疲累,先是連奔波幾趟飛機轉乘回國,又喝酒,又同人手,最后……咳,還有一段力活,好不容易看放態度,心里仿佛一塊大石落地,于是很快便沉沉睡去。
舒沅:“……”
注意到他呼吸綿長,已經睡,這才睜開一雙分外清明的眼,小心翼翼挪他擱在自己腰間的手。
這次輕手輕腳。
極力不驚到他,直到兩腳地站起,這才長舒一口氣,順手走那放在枕邊的文件袋,踮起腳尖,直走到隔壁再隔壁的書房,按亮壁燈。
輕車路地找到書柜第三行第二格,憑借記憶,索著那本英文原版《月亮與六便士》后頭空間,果不其然,翻出一盒被忘多時的優思明。
不知是不是最近連日多雨,哪怕放在這樣蔽的地方,盒也約約像是略有些,好在里頭的淡黃藥片大都封著,應該沒有影響。
隨即接了杯水來,毫不猶豫,就著水服下片藥。
說不心虛是假的,然而,不能讓無辜的小朋友在不適宜的時候來到錯的家庭,這也是作為母親的責任。
舒沅撐在書桌一角,深呼吸,排遣緒良久。
末了,又將那文件袋找了個地方仔細收好,塞進屜深——這種地方平時只有會來整理,蔣的東西,從來只放在最明顯最容易找的地方,他一向沒有耐心一一翻找。
然而起時。
忽而作一頓,注意到散的文件紙里,某一張某一角,顯出幾道不應屬于此的筆跡。
于是出那張紙。
竟然是蔣的手書,上頭寫滿胡又沒有排布規律的數行潦草小字。
仔細辨認了好半會兒,才認出分別是:蔣瀚、蔣廣倬、蔣澤義、蔣寶婌、蔣媛……
或許連他自己都覺得寫來不好意思。
于是寫了又劃,劃了又寫,最后大概自己也猜不自己的想法,索一并胡涂了,只在最角落的地方,很臭屁地留下兩句腳注收尾——
【For thy sweet love remember’d such wealth brings.】
【That then I scorn to change my state with kings.】
舒沅一怔。
大學時,其實并不是對業余的課外活完全無。只是唯一興趣的課外活不在校,而是港中大的莎士比亞戲劇社。但不敢以外校份參加,只是在人家舉辦莎士比亞戲劇節的那天去看,結果看到彩忘記時間,返程時記錯班車,八達通卡又忘記帶——連手機都沒電,簡直倒霉到頭。
何況當時太晚不敢打車,只好在躊躇時,正好偶遇一個面的男同學,慶幸極了,便和對方一起走回家。
那男生也都鐘意莎士比亞,雖然高大,但格溫吞,覺不像壞人。于是難得和人聊得投機,幾乎“高談闊論”,最后說到兩頰都紅撲撲,等走到公寓樓下,已經是晚上八點多。
正要同人告別,結果肩膀突然被人一拉,差點跌倒。
一回神,蔣已站在前面,怒得一張比生都好看的臉突的英氣悖發。
“你咩意思啊?我老婆行路,你系搭住肩做咩?”
他粵語講得向來一般。
大概覺得不盡興,于是說了兩句,索轉作英文講,這下可好,仿佛打通了七竅,說話機關槍似的噼里啪啦,那男生明明和他差不多高,結果被說得好像矮了一大截。
最后竟連手的步驟都省了,那男生教他這平常溫文有禮一人突然發出的脾氣驚得一聲不敢吭,直到蔣拽著手氣沖沖回家,舒沅往后看,那男生還杵在原地不敢彈。
那時心里也難得有氣。
好不容易好像到朋友,可蔣的態度好像是他的私有不容侵/犯。但是平時要跟上課時保持距離,也不承認他們早已訂婚的不是他嗎?
于是一進門也發怒,一把甩開他手。
“蔣!你干嘛在外面突然那麼兇?”
“我兇?”
蔣看著自己被甩開的手,一臉不敢置信。
扭頭一腳踹翻桌上的box手柄,他指著自己,“我兇?我兇還是你笨哪!人家手都搭到你肩膀了,你還傻/一樣樂樂呵呵,你以為你現在是什麼況啊?!舒沅,你腦子想不想事?”
“你!……你在社團玩的時候難道沒生挽你的手?你憑什麼說我!”
“這是一回事嗎?”他越說越氣,指向墻上壁鐘,“而且你看看現在幾點了?你自己沒手機不會看時間?你不回家做飯,這麼晚了你就不擔心他把你往哪帶?人家隨便哄你兩句你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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