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舟憋不住,想笑。
鄭老板看和飛飛都是新員工,還特意科普一段他和韓老師之間的恨仇。
原來現實裏的商戰,總是樸實無華。
去年,韓霄上門請鄭老板派兩個繡工去南城,坐班完一組作品。鄭老板本來滿口答應,結果聽說韓霄看中的是他年逾六十的兩位姑媽,說什麽都不同意。
結果,韓霄給兩位老太太送了一個禮拜的桂花糖藕,功說服們幫忙。
鄭家家規,言而有信。
應下的繡活,絕不會半路撂挑子。
一去南城,待到過年才回,足足有5個月之久。
可憐鄭老板風裏來雨裏去,隔三差五提著保養品去探老人。
生怕自己了家族罪人。
哎!真是造孽。
兩位耳的老太太回來後,時不時反而心疼韓霄工作室沒有個好繡工,說要幫忙把關介紹工人。
鄭老板氣得差點白眼都要厥過去了。
昨天一聽說韓霄又要來找布料,嚇得他趕把人送出去散心。
韓霄一路悶聲不吭,就聽鄭老板洋洋得意。
他就說,平常扣扣搜搜,今天又是大紅袍,又要親自下廚,果然是小人得誌。
友不慎啊!
“虞舟,樣品布料剪得大氣一點。”韓霄突然大聲提醒。
虞舟和飛飛,人手一把裁剪刀。
們據板夾上的設計稿,順著拆解圖,依次以水樣式,腰帶質地,外款型等順序,挑選布料。
選定後,剪下一小塊樣品,約莫三五厘米寬,用訂書針固定在設計稿上,方便後期對比布料。
虞舟還是新手,怕多剪布料,鄭老板會不高興,剪得小心翼翼。
聽到韓霄這麽說,扭頭問鄭老板:“方便剪多布料?我們也不太悉,還跟著韓老師學習呢!”
鄭老板挑眉,指著倉庫盡頭的一排貨架:“那些是孤品,含蓄點。其他隨意。”
話音剛落,虞舟就心道不好。
果然,韓霄一推眼鏡框,輕咳道:“走,看看孤品。”
“……”
鄭老板笑容說垮就垮,金牙都看不到了。
虞舟和飛飛忍不住,哈哈大笑。
韓霄走得快,兜了一圈就回來,聳聳肩:“算了,甲方預算不夠,用不起鄭總的孤品。”
“你小子,心氣我!”鄭老板鼻孔氣。
“哪敢?我們可是合作夥伴!”韓霄言笑晏晏,開始下套。
“韓老師,你也可憐可憐我。家裏親戚的眼睛,可都盯著我呢!就因為你把老太太們帶去南城,我過年都沒能上席。”
虞舟倒一口涼氣,心想也對,人年紀大了,有個三長兩短不好解釋。
飛飛聳肩。
韓霄正道:“我都好吃好喝,伺候著的。”
“人都花甲,沒幾年就古來稀了。你還想們繡到什麽時候啊?今年,們就接了一個繡活,還是人影後親自打電話過來請的……”
“哪個影後?”韓霄追著問,“請到哪裏去的?”
“家裏蹲,布料繡好寄出去。”鄭老板沒好氣道,“沈媛的名頭總是夠響了吧!人也沒說要把老太太請到北城去。”
韓霄不服。
後麵說了什麽,虞舟聽得不太真切。
就站在原地,手指哆嗦著一頁頁翻看著手裏的板夾,一套套服重新檢查,看還了哪個部分的料子。
沈媛這個名字,猝不及防地砸了過來。
讓一時有些發懵。
不就是來挑麵料嘛,怎麽會說到姑媽繡娘,還扯上了沈媛。
真是剪不輕,理還。
虞舟盡量低著頭,掩飾心的慌。
飛飛興地說:“我老媽最喜歡沈媛了。恐怕讓韓老師收我為徒,是曲線救國,指有一天我能替沈媛做戲服,然後讓追星功!”
不想聽到沈媛的名字。
也不想聽到北城那個地方。
虞舟恨不得捂上耳朵,怕這些人也會認識蘇庭嶼。下一個說出的名字,就是他了。
這一刻,如芒在背,恨自己能離家出走,卻不能離了這個圈子。
蘇庭嶼回到北城,隻去了老宅一趟,就弄得不歡而散。
蘇家人到齊坐下,也就四個人。
但蘇程海偏偏要給亡妻也擺一副碗筷,說要讓看看小兒子幹的蠢事。
話一出口,沒人敢搭腔。
餐廳裏,安靜地隻能聽見湯匙到碗口的聲音,叮咚脆響。
滿滿一桌子的佳肴,可誰都沒有吃飽。
傭人們對這種氣氛習以為常,紛紛躲在後廚沒有出現。
幾個人大眼瞪小眼。
蘇程海恨鐵不鋼,一點好臉不給。
依舊大哥打圓場:“爸,庭嶼和方小姐並不合適,沒必要強求。”
“不合適,給人送婚紗?還弄得上新聞?現在又退婚,全北城的人都知道你是個浪子。”
浪子?
蘇庭嶼輕笑一聲。
“你笑什麽?虧你還笑得出來?”蘇程海高坐主位,開口就是訓斥,“跟我來書房。”
蘇銘煊蹙眉,勸道:“爸!方家都同意退婚了,您……”
“你住口!他不肯結婚,你們不肯生孩子,一個個都是逆子。”
沈媛趕拉住丈夫的擺,讓他不要火上澆油。
也隻有能住蘇銘煊的氣勢。
這一家子,走出去,哪個不是老總?真要吵起來,恐怕難以收場。
書房裏。
蘇庭嶼落座沙發,閉目養神,手指下意識地想脖間的香囊,但隻到繁複的領結,眉頭微微蹙起,長歎一口氣。
“說說吧,到底怎麽回事?你該不會還惦記著沈媛?是你大嫂!”蘇程海沒頭沒尾,著嗓音扯了那麽一句。
蘇庭嶼皺眉:“爸,您在說什麽?”
“別以為我沒看出來?銘煊結婚,婚宴還沒結束,你就跑了。隻要他不在,你連一聲大嫂都懶得喊。所以說你……”
“所以說我是浪子,覬覦自己嫂子嗎?!”蘇庭嶼起,整了整袖扣,抬眸看向自己的父親,語氣緩慢,“我提前離開婚宴,不是順了您的心意嗎?八字不好,克母一條命,克父一筆財,克兄一段。這不是您求來的簽嗎?”
蘇程海臉鐵青。
“克母一條命,我還不起。克兄一段……嗬!要不是我,他能認識沈媛嗎?是我牽線搭橋,我是新郎的親弟弟,卻連個伴郎都當不了。因為您不同意!是不是您說,我上了臺,您連致辭都免了?”
“……”
“克父一筆財,哈哈!這些年,我還的還不夠嗎?明霆的份,我找職業經理人打理,所有收益直接打到您的賬戶。甚至,聯姻這種事,我都著頭皮去做了。”
“那你就該做到底,半途而廢,令人不齒。”蘇程海可算找到一句錯,進蘇庭嶼的心窩。
蘇庭嶼淡淡看了他一眼。
抬腳,轉,走人。
“你站住!”蘇程海氣急敗壞,衝過去拉住小兒子的手臂,罵道,“允許你走了嗎?”
蘇庭嶼沒有防備,被他猛拽一把,差點失去平衡,踉蹌兩步才站穩。
最近一段時間,失眠,酗酒,宿醉,機能紊,令他自己都開始擔心。
是不是真的開始老了?
要是再這麽頹廢下去,等找到小船兒的時候,他就真的老男人了。
“夠了。”
蘇庭嶼深深吸了一口氣,再抬頭,怒極反笑,眼眶微紅,但眸子卻是晶亮:“出生就是原罪。我做什麽都是錯的。您可以為了媽媽,不再續弦!大哥可以沈媛,心甘願選擇丁克。而我呢!我必須要賺錢,要聯姻,要生出個繼承人嗎?簡直荒謬!”
“不孝子!早知如此,當初就不該把你生下來!”蘇程海氣得直線飆升,臉憋絳紫,呼哧呼哧氣。
蘇庭嶼咬著牙,手掌握拳,忍了好一會,才拉開書房木門。
揚長而去。
蘇銘煊和沈媛看他出門,還想勸兩句,但書房裏的咒罵始終沒有停歇:“蘇家怎麽出了你這麽個不孝子!你對得起你媽……”
蘇銘煊臉一變,急道:“二環那套房,前兩天讓人收拾了,要不你去那裏?”
“謝謝大哥。”蘇庭嶼麵依舊沉,微微頷首。
二環的大平層本就在蘇庭嶼的名下,但長年不回北城,家政事務也由老宅子裏的幫傭一並承包了。
一般而言,他回來前,會通知幫傭打掃。
這次心煩意,沒顧上。
回家開門前,蘇庭嶼難得對蘇銘煊的細致有所,卻在門打開的瞬間,蹙起眉頭。
玄關的櫃子上,一束飽滿怒放的金枝玉葉玫瑰,葉片和花瓣上還綴著珠,芬芳撲鼻。
蘇庭嶼走上前,定定地看了幾秒。
隨後,隨手拿起,毫不留地扔出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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