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父親年紀愈大，他又遠住軍區，不能時常看。

再加上他和霍司承的婚事當年也是讓父母了不心，鍾息一直愧疚，他總覺得父親的高就是當年被他氣出來的。

其實何止是霍振臨不同意他們的婚事？鍾毅德和周斐同樣不同意。

只是他們相較於霍家實在人微言輕，表現得剛烈，別人會說他們假清高，表現得順從，別人又會說他們諂。

鍾毅德和周斐一輩子坦坦，人到中年了，卻為星海區的“名人”，被四方街鄰當茶餘飯後的話題。

鍾息一直心存愧疚，剛結婚那陣子都不敢回家，後來有了霍小飽，鍾毅德和周斐見小兩口穩定，才慢慢放心。

鍾息還記得兩年多前某個秋天的夜裡，他接納了第三次向他求婚的霍司承，霍司承在廚房裡做夜宵，他躲在臺上給父母打電話，他對父母說：“我想和霍司承結婚，兜兜轉轉幾年了，我還是放不下他。”

鍾毅德的聲音像夜一樣深沉，他重重地嘆了口氣，早有預料又無可奈何：“高不勝寒，小息，你承不了的。”

鍾息明白，但沒有順從父母。

一晃已經過去兩年。

鍾息詢問了心管科的專家，想了解他父親心缺的況該如何緩和，專家開好藥方配好藥，派人送到他手裡。

鍾息拿到藥材，想了想，又去超市買一些水果，準備送去父母家。

他買了木瓜和葡萄，也都是對疏通心管有幫助的水果，結帳時後傳來溫潤的聲音：“真巧，又在這裡遇見了。”

鍾息回過頭，看到沈彬白。

他推著一個購車，裡面放了一些蔬菜和類，“回來看父母嗎？”

鍾息神淡淡，“是。”

“你臉不太好。”

最近很多人都這樣說，鍾息已經麻木，懶得反駁：“最近工作比較忙。”

“上次忘了說，我前年就離開氣象局了，現在在一家公司上班。”

他想告訴鍾息，其實他很早就後悔了，在氣象局上班的每一天都讓他覺得如履薄冰，好像時刻有人在他的脊梁骨，嘲笑他是個懦夫。在得知霍司承和鍾息即將結婚的消息時，他毅然決然地提了離職申請。

鍾息對此並不關心，他點了點頭，只回答了一聲：“嗯，也好。”

沈彬白沒話找話地說：“霍理事長把基地治理得很好，他一定可以為下一任聯盟總督。”

鍾息雖然不常在前公開面，但也清楚一些應對話，他說：“我不了解這些事，先回去了，你慢慢逛。”

“鍾——”

沈彬白剛要開口，鍾息就打斷他：“上次我和你站在超市里閒聊，被人拍了照片，以後如果沒有什麼事，還是不要離太近了。”

沈彬白愣了愣，恍然後退，“抱歉。”

鍾息把購車裡的水果放到自助結帳機前，一言不發。

沈彬白面尷尬，退到人工結帳的隊伍中，和鍾息保持陌生人的距離。

鍾息瘦了很多，已經完全看不出軍校時期的影子，甚至不如兩個月前。

兩個月前他們就見過一面，也是在這間超市，那天他照常來這裡採買新鮮食材，經過水果區時聞到一水桃的清香，想到好幾年沒吃過水桃了，於是推車過去，結果一時沒注意，和另一個人的購車撞上了。

鋼撞發出清脆的響聲，沈彬白抬起頭，看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那時的鐘息面紅潤，眸子清亮，看起來生活安逸且幸福。

鍾息也看到了他。

和沈彬白的驚詫僵相比，鍾息表現得很平靜，主說：“好久不見。”

沈彬白愣在當場，很長一段時間說不出話來，直到鍾息往前推購車，他才鼓起勇氣，問：“你、你過得好嗎？”

鍾息拿起一顆水桃，看了看，臉上忽然浮現出淺淺的笑意，“好的。”

那天沈彬白跟他聊起天文臺新出的一篇文章，可能是勾起了鍾息許久未想起的好，鍾息頗有興致，說有時間會去看一看。

但今天鍾息似乎興致不高。

付完錢之後，他拎著購袋就離開了。

沈彬白忍不住追了出去。

秋風捲起落葉，他站在超市的臺階邊，看著鍾息的背影漸行漸遠。鍾息穿著米和淺棕長，影瘦弱，臉蒼白，沈彬白不明白短短兩個月，鍾息怎麼會變這樣。

鍾息把東西放在後排車座上，然後坐進駕駛座，緩緩駛離停車場。

沈彬白的腦海中翻湧起很多過往。

他很想問：鍾息，你現在還覺得自己是BR2786號星球的人嗎？我現在還時常在榕山上觀星，我換了很好的設備，也拍到了形狀清晰的鵜鶘星雲，但已經沒人可以分了。

他想說：我一直很後悔，很後悔。

“傻站著幹嘛？”

耳畔驚起的招呼聲將沈彬白拉回到現實，轉頭才發現是他的多年好友符輝。

符輝從停車場裡出來，徑直往超市里走，正準備去買煙，餘里看到臺階上站著的沈彬白，他停住腳步，走過去拍了一下沈彬白的肩膀，問：“怎麼不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