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夜裏，曲藍又做了一個夢。

    這次，夢到了傅寒聲。

    夢裏，回到了十六歲那年，正和傅希明一起參加學校的文藝匯演。

    那天拉大提琴，傅希明彈鋼琴，配合得天無，臺下掌聲雷。

    待他們下臺後，有人來給傅希明送花，那是一個麵目清秀，皮有點黑的男孩兒。

    他看上去安安靜靜的，一雙眼睛卻無比明亮，他將花遞給傅希明，“哥，祝賀你，演出功。”

    嗓音很青，帶著孩子氣。

    傅希明立即接過道謝，並對曲藍介紹，“藍藍，這是我弟弟，傅寒聲。”

    曲藍才恍然大悟，這就是他那個剛從山裏找回來的弟弟！

    據說，這個弟弟格很向，一見果然如此，他的眼睛雖然很亮，卻也有些怯，看著不太自信的樣子。

    曲藍對他粲然一笑，“你好呀，弟弟。”

    就在喊完弟弟的瞬間，年眼眸微微一亮，角罕見地勾起一笑意，嗓音青，“你好。”

    曲藍也笑了，轉頭對傅希明誇，“你弟弟真可，怎麽我沒有這樣的弟弟？我不管，以後你弟弟，也是我的了！”

    這樣說，是因為知道傅寒聲格自閉，想多給男孩兒一些鼓勵。

    可那一刻，傅寒聲看的眼神，顯然熾熱了許多。

    但那時的曲藍，不懂得男孩兒眼裏，含著怎樣的愫。

    接著，曲藍又夢到和傅希明出國的前一晚，他們舉辦了告別宴。

    宴席上，傅希明喝得爛醉，拉著傅寒聲在角落，代出國以後的事。

    代的容，無非是讓他照顧好家人，管理好公司……

    等到時間差不多了，曲藍上前道：“阿聲，我和你哥哥明天還要趕飛機，得先走了。”

    “好。”傅寒聲點頭。

    接著，曲藍去扶傅希明，卻有些扶不，差點跌倒！

    關鍵時候，傅寒聲幫忙扶住哥哥的另一邊子。

    他手到哥哥後腰，卻正好，到了曲藍的手背。

    掌心溫熱傳來，曲藍有些不自在地，將手了一下。

    傅寒聲也趕將手，換了個位置。

    可就在走出會所時，能覺到，弟弟一直在隔著傅希明，看自己。

    能覺到，年的視線將的眉眼，鼻梁，都細細描摹了一遍，似乎是想把的模樣印在腦海裏。

    曲藍心思敏，大概能猜到一些端倪。

    但當做沒發現，等到了門口，自如地揮揮手，“阿聲，我們就先走了。”

    “曲藍！”

    傅寒聲卻忽然喊住，英俊的麵容裏，含著一些不舍。

    “怎麽了？”曲藍對著他明亮的笑，卻忘了，這是傅寒聲第一次沒喊自己嫂子。

    傅寒聲深深看了許久，才終於釋懷一般，淡淡吐了口氣，“沒什麽，一路保重。”

    “謝謝。”

    曲藍微笑，關上車門。

    車，回過頭去，看到年頎長的影一直站在原地。

    哪怕車開得很遠很遠，也還站在原地。

    直到車子拐彎，才消失在視野裏……

    又夢到出國後，很多次傅希明和弟弟打電話，在旁邊開玩笑，“希明，你弟怎麽也不給我打個招呼？”

    傅希明聞言，便笑道：“阿聲，你嫂子想跟你打個招呼呢。”

    結果那頭，傅寒聲連忙說有事，要掛了。

    曲藍不傻，能覺到，弟弟好像在躲著自己。

    或許是在避嫌吧！

    還夢到了，很多很多細節……

    可時過經年後，再回頭看去，原來傅寒聲一直回避的，不是，而是他自己的心。

    清晨，曲藍醒了。

    窗外傳來鳥聲，悠悠睜開眼，覺空氣裏有一涼意，這座城市應該就快要冬了。

    夢醒後，看著雪白的天花板，發了一會兒呆，才下樓吃早餐。

    用餐時，霍逸城發現曲藍臉悶悶的，關心道：“怎麽了？臉看著不太好。”

    曲藍卻抿抿，忽然道：“帶我去看看他吧。”

    “誰？”

    曲藍輕吸一口氣，“傅寒聲。”

    “他應該下葬了吧？帶我去看看他。”

    霍逸城切割牛的手指頓了一下，才微微點頭，“好。”

    *

    江城，墓園裏，一片寂靜。

    灑在一座座墓碑上，每座墓碑看起來都很孤單。

    曲藍跟著霍逸城走過一排又一排墓地，最後停在一塊灰的墓碑前。

    曲藍看向碑上的名字——傅寒聲，還有那張黑白照。

    傅寒聲向來不笑，即便是照，臉也是沉鬱的。

    微風吹過臉頰，曲藍的眼眶忽然有些酸。

    緩緩蹲下來，將手中準備好的一捧白花，放在墓碑前。

    而後，看向傅寒聲的照，終於開口，“傅寒聲，我來看你了。”

    的聲音很輕很輕，仿佛風一吹就會散開一般。

    “我本來不打算來看你的，但昨晚，我夢到你了，夢到了很多以前的畫麵，真是奇怪，你走以後，我一點也不懷念你，怎麽會夢到你呢？後來我想，可能是你在那邊想我了吧。”

    輕吸一口氣，居然笑了起來，問道：“怎麽樣，在那邊過得還好嗎？你這樣的人，在哪裏都應該能混得風生水起吧？”

    “當然，我可不是來懷念或者祭奠你的，我隻是……”

    哽住了。

    心變得有些複雜，曲藍噎了一會兒，才整理耳邊的碎發，再次出聲，“總之，看在你走了的份上，我不想再怨你了。”

    “傅寒聲，謝謝你幫我報仇。”

    “如果有來生，我還是希你能出生在一個有的家庭，希你健康，快樂，過得幸福。”

    “至於我……我不恨你了。”

    曲藍微微笑了一下，抬手去眼角的潤，聲音微啞道：“我的意思是，我原諒你了，聽見了嗎傅寒聲？”

    “你走之前，不是說希我會過得幸福嗎？放心吧，以後我會過得很幸福很幸福，我一定會。”

    說著說著，又笑著眼淚，“真奇怪，我怎麽說了這麽多廢話？跟你哪兒有這麽多話好說的。”

    話落，一陣微風吹過，照片上的傅寒聲依舊沉著臉。

    曲藍卻覺，他臉沒那麽難看了。

    所以你都聽見了對嗎？傅寒聲。

    從前我非常恨你，但現在我終於釋懷了。

    我們之間的恩怨，一筆勾銷。

    還有，去了那邊，就別再念著我了。

    多喝點孟婆湯，把我忘了吧。

    來世做個幸福的好人，就這樣。

    這些話，曲藍是默默在心裏說完的。

    最後，拉著霍逸城轉，“逸城，我們走吧。”

    霍逸城點頭，帶著離開墓園，回去的路上卻有些好奇，“怎麽會突然想到來看他？”

    曲藍聲音悶悶的，“我也不知道。”

    的心，其實複雜的。

    可能是因為，在對傅寒聲的恨意裏，也到了他的。

    從前不屑於他的，覺得他是爛人，他的也是垃圾。

    可當這份恨意消失後。

    曲藍回憶起從前，其實能覺到，傅寒聲每一次看向自己時，他心的痛和不舍。

    所以心深，也有一不忍。

    霍逸城則靜靜觀察著曲藍，沉默了許久。

    他默默地想，傅寒聲畢竟人帥，能力突出，對也專一。

    如果傅寒聲沒有傷害過曲藍，而是從一開始，就熱烈追求。

    故事的結局，也許就是另一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