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啟程霍地站起來，“行了，我知道了。”

楊靜一怔，仰頭看他。

楊啟程沉著臉，眉頭擰，掏出手機，“你趕去洗個澡，早點睡。”

楊靜眼珠子一黯，“哦”了一聲。

楊啟程飛快撥通了號碼，“缸子，幫忙找個人……睡你大爺!回頭老子給你找十個人，你他媽別廢話，趕起來……楊靜被人欺負了……”

楊靜正在拿服和巾，聽見這話，一頓。

楊啟程看向楊靜，“那人長什麼樣”

楊靜忙說：“很胖，很高……耳朵上有個很大的痦子……”試著回想了一下方才的qíng況，汗倒豎，忍不住打了個冷，“……很臭，上也有狐臭，手……”

楊啟程打斷：“知不知道他gān什麼的”

楊靜想了想，“他曾經跟我媽提過什麼賬沒收齊，廠里不能開工，積了一批澳洲的羊材料……”

“還有嗎”

楊靜皺眉，使勁回想，“……還有，排水系統沒通過，要請什麼王局長吃飯……”

“沒了”

楊靜搖頭，“想不起來了。”

楊啟程點了點頭，將楊靜所說的向缸子復述了一遍。

他里連串地冒臟字，頻率比平時更高。

楊靜不覺了手里的巾，看著楊啟程。

天開始熱了，屋里又不通風，汗珠沿著他的眉骨往下淌。他眉心皺，沉肅的臉上一戾氣。

頃，楊啟程打完。

楊靜低聲問：“程哥，找到他了，打算gān什麼”

“看他死沒死。”

“死了呢”

“死了最好。”

“沒死呢”

楊啟程背著，神qíngyīn鷙，“沒死，那就等著下半輩子生不如死。”

楊靜又打了一個冷，但這次卻不是因為害怕。

一種莫名的興，像一注巖漿，在里飛快流竄。

·

一周后的深夜，楊靜剛剛進睡夢中，外頭響起砰砰砰”的敲門聲。

將簾子一掀，了眼睛，正要起，黑暗里外面chuáng上楊啟程影一閃。

楊靜暫時躺著沒。

門外面傳來缸子的聲音：“……人找著了。”

楊啟程：“我進去穿件服。”

趕趕咐咐的一陣，楊啟程腳步聲到了門口，“走吧。”

隨后，門“砰”一聲摔上。

楊靜在心里數了十秒，趕爬起來，跟上前去。

樓道里昏暗無，楊靜怕楊啟程發現，沒敢開燈，著墻一階一階下去。

到樓梯口，巷子里稍微亮了幾分，楊啟程和缸子已經到了巷口。

楊靜怕跟丟了，小跑一陣。

到了巷口，沒看見兩人影，只巷外馬路上停了輛破金杯。

附近很難打到出租車，而的和麻木車這會兒都已休息了。

楊靜正愁該怎麼辦，前方車門忽然打開，楊啟程鉆出來。

楊靜嚇了一跳，趕往回跑，往yīn影里躲。

后面腳步聲越來越快，楊靜也跟著越跑越快。

“跑!再跑!”

楊靜停下來，了口氣，回頭，“程哥……”

楊啟程里叼著煙，居高臨下看，“有閑心啊，大半夜出來散步”

“我……我想跟你去看看。”

“看屁，趕給老子回去睡覺!”

楊靜眼看著他：“我不下車，就在車上，讓我看一眼。”

“沒得商量，趕回去!”

“程哥……”

“我手機在chuáng上，十分鐘后我打電話，你要沒接，明早給我卷鋪蓋滾蛋。”

楊靜“哦”了一聲，失地往回走。

走出去兩步，回頭看一眼。

黑暗里，楊啟程正迎著走。

像座山，風雨不。

楊啟程重回到車上，缸子問：“打發回去了”

“嗯。”

缸子笑說：“我之前還以為這小姑娘xing格老實，結果有點城府。”

楊啟程悶頭煙，“人在哪兒找到的”

“宏興地毯廠。他家里有老婆有孩子，不好解釋腦袋上傷怎麼來的，這兩天一直住在廠里。我們找到他的時候，他正在跟廠里一個工gān得火熱，經這一嚇唬，今后他那.話.兒估計都不頂事了哈哈哈!”

楊啟程：“你他媽就喜歡下三路。”

缸子嘿嘿一笑，“人我讓兄弟幾個綁起來了，就看你打算怎麼整。”

“怎麼整往死里整。”

缸子看楊啟程一眼，“老楊，我正要跟你說這事兒。你得答應我，去了你自己不準手，我停，你得聽我的。整出人命來，不值當。”

楊啟程猛吸了口煙，“行。”

金杯拐出市區，在近郊的一廠房外停下。

一個寸頭男人迎上來給楊啟程和缸子找煙，“楊哥，曹哥。”

楊啟程和缸子跟著寸頭走進廠里，那人眼睛蒙住，被反綁在一架機chuáng的上，里塞著棉。

寸頭剛把棉扯出來，男人立即嗚嗚哭號，臉上ròu跟著抖：“求求你們放了我!要多錢我都給!我都能給!我家里還有老婆孩子……”

楊啟程咬著香煙的濾，一腳踹上去，不余力，那男人立即敞開嗓子發出殺豬般的凄厲聲。

缸子趕上來拉他，“兄弟，兄弟，咱在車上講好了，你不準手。”

缸子將楊啟程攔在后，吩咐：“去外面撿個麻袋套起來，避開要害，使勁揍——注意分寸，別弄死了，留口氣。”

說完，將楊啟程往外拉，“走走，咱出去煙。”

郊外視野開闊，夜空中一朗月。

缸子瞅著月亮，一邊吞云吐霧，一邊說：“別說，這地方空氣還不錯。”

過了一會兒，“……它娘的，什麼味兒這麼臭。”

楊啟程：“……”

缸子站起來，循著臭味繞到了廠房后面。

幾排大的管子，連著一個巨大的污水池子，臭氣熏天。

缸子吐了煙，回到前面，朝里面一喝：“停手停手!把這guī兒子拖出來!”

幾人照缸子的吩咐將人拖到了污水池旁，將男人頭摁下去浮起來，浮起來摁下去，持續了十來分鐘，缸子抬腳踩著他腦袋，“喝飽了嗎”

男人只剩氣的勁兒了，連說：“飽了飽了飽了!”

缸子看向楊啟程：“老楊，要不就這麼著了吧就灌了幾斤馬尿，一時沒管住腦子，再說，也沒遭到什麼實際損害不是”

楊啟程頓了一會兒，點頭。

缸子一招手，幾人將男人從污水池里拖出來。

缸子抬腳踩著他的手指，一分一分用力，“下面這幾句話，你可聽清楚了。”

男人猛點頭，“您說你說!”

“你要是敢報警，或是今后再往扁擔巷去一步，爺我就把你跟你廠里工搞的照片印大字報，往你小區門口啊，你老婆公司啊，你丈母娘家里啊，還有你兒子學校的墻上，這麼一糊，保管讓你在旦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缸子腳底狠狠一碾，“聽明白了嗎”

“明白了明白了!”

缸子收腳，抬手招呼：“收工收工了!楊哥請你們吃麻小!”

楊啟程笑罵：“你他媽倒是會替我做人qíng。”

“兄弟們前前后后替你忙了一周，吃你一頓怎麼了”

楊啟程放聲說：“放開吃!曹哥買單!”

缸子：“……日你大爺!”

七八人浩浩dàngdàng地離開廠區范圍，缸子笑說：“你說，這廠長灌了一肚子污水，今后要是尋思著把這污水理系統好好整一整，咱幾個是不是也算gān了件替天行道的大好事兒”

“gān著作jian犯科的勾當，還想著替天行道你他媽怎麼一開始不報警.校呢”

缸子：“報了啊，沒考上。”

楊啟程：“……”

缸子又說：“之前我說楊靜這妮子是個人胚子你還不信，這才十三歲，再過幾年長開了，嘖嘖……”

楊啟程沉了目，一時沒吭聲。

幾人已走到了路邊，道旁野糙瘋長。

忽然，前方一覽無余的公路上毫無征兆地現出了四道亮。

楊啟程神一凜：“上車!”

車子剛發，兩輛面包車迎頭而來，并排將道路一攔。

缸子咬著牙，倒車，后視鏡里線一閃。他探出頭往后一，“cao!”后退的路同樣被兩車堵死。

缸子猛砸了一下方向盤，“這他媽是有備而來的”

楊啟程沒說話，拉開車門跳下去。

缸子愣了一下，也跟著下去。

其他幾人陸陸續續也都下了車，圍在楊啟程和缸子邊，等著吩咐。

攔路的四輛車上的人也都下來了，一共十五人，前七后八。

缸子盯著看了一眼，“老烏的人。”

“怎麼跟來的”

“估計這幾天幫你找人，靜鬧得有點大，被他們盯住了。”缸子看他，“怎麼辦”

楊啟程瞇眼，“能怎麼辦打一個不虧，打兩個穩賺。”

說罷，將后備箱一掀，拎出沉甸甸的鋼管。

☆、(04)單純與清澈

半小時，楊啟程和缸子的人順利出，到了安全的地方，清點戰果。

缸子笑說：“爺一人gān翻三個，寶刀未老!”

“我兩個!”

“我一個!但是他們十六個車子都讓我捅破了!“

“傻.bī!一車捅破一個就，你他媽捅十六個，吃飽撐的”

“……”

楊啟程悶聲靠著車，扯掉上的被浸了的背心。

缸子跟人樂了一圈，沒看見楊啟程，回頭一看，“你gān啥一個人在這兒裝.bī”

楊啟程比了一掌。

缸子一愣，也出手掌，跟他一擊，“耶!”

“……”楊啟程黑著臉，“老子想說打了五個!”

缸子撓撓后腦勺，“哈哈!不錯啊兄弟。”

“最后那下要不是老子替你挨了，這會兒你就到閻王跟前chuī吧!”說著，里嘶了一聲，扭頭去背上的傷口。

缸子一驚，忙抓著楊啟程的肩將他翻了個個兒。

近一尺長的口子，皮ròu都翻了過來。

“這得趕送醫院。”

“診所里敷個藥得了，明天還有事。

缸子瞥他，“明天你就別去了，你還怕我一人鎮不住”

楊啟程想了想，點頭，“行，請客我先欠著。”

缸子將楊啟程送回扁擔巷，臨走前囑咐：“你躺會兒，起chuáng了趕去診所上藥。”

楊靜心里掛著楊啟程的事，睡不踏實。睡一陣醒一陣，迷迷糊糊聽見敲門聲，立即一個激靈，飛快爬起來。

打開門，一腥味撲面而來。

楊靜驚：“程哥，你傷了”

楊啟程進屋，在chuáng板上坐下，咬牙忍了會兒，抬頭看楊靜，“去打盆涼水來。”

楊靜二話不說，拎上塑料桶接了半桶水提回來。

楊啟程將巾投進水中，手去撈，扯著背后傷口，立即抿了。

楊靜忙將他手一格，“我來!”

楊啟程也不推辭了，“把背上一，別到傷口。”

楊靜點頭，擰gān巾，單跪在chuáng板上，側看向楊啟程后背。

傷口在肩胛骨上，猙獰可怖，已經止了，背上全是半gān的跡。

楊靜吸了口涼氣，手指輕輕發抖，攥著巾的一角，緩緩探上前。

了一下，問：“疼不疼”

“不疼。”

又了一下，“疼不疼。”

“不疼。”

到了傷口邊緣的地方，“疼不疼。”

“……別磨磨唧唧!快點兒!”

話音剛落，有什麼滴在了背上。

楊啟程愣了一下。

“程哥，對不起……要不是我……”

哭腔。

楊啟程回頭。

楊靜低垂著頭，眼睫沾了水滴，鼻頭泛紅。

巾的一角輕輕緩緩地著他背上的ròu。

“不是為了你，”楊啟程別過頭，“換別的人，在我地盤上被人欺負了，我都不會不管。”

他背上疼得要命，這會兒語氣卻難得十分和緩。

沒有人能輕易拒絕別人真心實意的關心。

然而他耐心也就能維持這麼一小會兒，“別哭了!趕完，老子要睡覺。”

楊靜憋著淚，稍稍加快了作。

終于完，將巾扔進桶里，清水立即被染。

“屜里有卷紗布，還有酒jīng，拿過來。”

楊啟程的東西，楊靜沒敢翻。

兩個屜里，全都七八糟，找了一會兒，翻出一只塑料袋，所有藥品都在里面。

楊靜將塑料袋扯出來，又帶出一串七八糟的東西。

其中有個白的小紙袋，裝登記照的。

“快點!”

楊靜“哦”了一聲，趕提起整個袋子回到chuáng邊。

用棉簽沾著酒jīng，給傷口邊緣消毒。

到的時候，楊啟程里嘶了一聲，也跟著手一抖，“對不起。”

飛快消完毒，楊靜將紗布展開，從肩頭到腋下，纏住楊啟程肩胛骨上的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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