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就這麽半不著調地在江家混著,上高中之前唯一好的朋友是小胖。
江近賢司機的兒子。
只有小胖從小就願意跟他玩兒。
在他被凌進關在地下室,江近賢對此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時候,只有一隻胖乎乎的手小心翼翼地給他遞來一些吃食。
他咬著鐵撬鎖出來後,套著麻袋把凌進打落三顆牙齒的時候,也是小胖幫他打掩護。
講到這裡,江淮一頓,漫不經心地吐字,說小胖他爸做的飯難吃。
他半路岔開了話題,生又拙劣,像是忽然反悔,不想講了。
林念沉默半晌,裝作沒發現。
好像這就是故事的結尾。
像一臺生鏽的機,緩慢運作著,消化這個對來說過於陌生的故事。
從前看書,看到別人說,“這世間本就是各人下雪,各有各的晦與皎潔”,到如今,深以為然。
側躺著的眉眼漂亮,卻有種不符合年齡的清醒,目沉靜。
像碎紙機一般,吞進一張張寫滿字的白紙,吐出零散的碎片,沒留下什麽特別的緒,只能沉沉地呼出一口濁氣。
這個世界本來就是這樣。
泥潭裡掙扎的人如螻蟻,日複一日艱難求生,撞破了頭也比不上隻手遮天的天之驕子。
如果江淮家庭幸福,生活滿,也不會出現在這裡。
不會散漫冷淡地問要招租廣告,不會騎著托車載在小城裡晃,更不會和躺在同一張床上,抬眼看同一個月亮。
林念從不激苦難。
一直覺得,是什麽樣的傻才能想出“苦難讓我為更好的自己”這樣的話?
但此刻不得不承認,命運在某些時刻是有巧合和深意的。
譬如那天莫名其妙犯起的煙癮,比如那場奇妙的雨,磅礴又急促,將的整個世界淋得,一直到如今。
不知道窗外是不是在下雨,有水滴在樓下的塑料雨棚,發出不規律的響聲,淅淅瀝瀝,滴滴答答的。
老舊的筒子樓的年齡比他們任何一個人都要大,此刻空氣中浮著雨霧的氣味,一片沉寂。
兩個十幾歲的人並肩躺在陳舊仄的出租屋裡,一前一後,袒出刺蝟潔白的肚皮。
像互相舐傷口的類,小心翼翼地收起獠牙與利爪,沉默地著對方的傷口。
“……那你為什麽跑出來。”
林念最後問了一句。
還一傷。
一張厭世臉,張牙舞爪的,像隻無家可歸的野狗。
“跟他打了一架,我爸把我扔出來了。”江淮吊兒郎當地拖著尾音。
“……噢。”
“不問為什麽啊?”
“懶得問。”林念打了個哈欠,“我困了。”
江淮頓了兩秒,神在黑暗裡,看不清,但語氣依舊漫不經心的,“把我當講睡前故事的啊?”
林念閉著眼,“每個人做事都有自己的思量,不需要別人干涉。除了特別蠢的,你暫且不包含在。”
空氣一片靜默。
睫輕兩下,又睜開眼,盯著寂靜的點。
“對我來說,你來自哪裡,姓什麽都無所謂。”
“人在這裡,你就是南坪筒子樓裡的江淮,不是故事裡那些遙遠的人。”
“我這人力有限,不在跟自己無關的事上浪費時間。”
聲音清泠泠的,冷靜又清醒,咬字清晰,很輕地落在空氣中。
江淮靜了半天,不知道在想什麽。
他睜著眼,狹長的眼裡瞳孔漆黑,映著落進來的皎潔月,化掉一些鋒利的銳氣,顯出幾分平靜來。
好半晌,他緩緩啟。
“那我跟你有關麽?”
林念已經快睡著了,半隻腳踏進紛的夢境裡,被他這一句拉回現實,緩了兩秒,沒好氣:“沒關!”
江淮散漫地勾起角,哼笑一聲,不吵了。
一夜安眠。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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