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過去，禍依舊如當初那般小心翼翼：

「名字不重要。」

「這怎麼不重要呢？」生氣，「你看，所有人都有名字。」

手指向路上行人，鼓了鼓腮：

「就我們沒有。」

禍小聲反駁：

「我有，而且，我們也不是人。」

「你那不算，一聽就是哪個不靠譜的神瞎取的。」

叉腰：

「就算不是人，那我也不要再扶桑了，我要一個獨一無二的，只屬於我的名字。」

禍抿了抿角，心不在焉：

「哦。」

又一隊人馬拖著木材與石料路過，它的目忍不住追著他們而去，久久未收回。

——那些是為扶桑搭建神廟的工人。

「你在看什麼？」也跟著湊過來。

禍垂眼，遮住那一抹羨慕：

「沒什麼。」

魔神永遠不會有神觀，更不會有神像

——沒人會傻到給招災惹禍帶來不祥的魔神塑像。

它看了眼自己鋒利的、黑氣縈繞的爪子，頹然轉：

「走吧。」

扶桑忙捧起碗去喝最後一口麵湯。

禍放慢腳步等著。

放下碗，放了兩顆靈石在桌上，起追上它，帶了幾分跳起來的衝，背著手問：

「我們現在要去哪裡呢？」

禍也不知道。

但只要和在一起，去哪裡都無所謂。

——它喜歡像現在這樣和一起旅行。

無關目的地，也無關沿途風景。

似乎知道它不會回答，接著道：

「聽說小華山有妖孽作祟，不如我們去那裡看看吧？」

禍自然沒有異議。

它走了一會兒，忽然問：

「我什麼時候才能像你一樣用兩條走路？」

不再是醜陋的形，可怕又猙獰。

這個問題難倒扶桑了。

諸神沒預料到它會有自己的意識，只是隨便了個形狀出來，沒考慮過化形的事。

「不過——」

遲疑道：

「只要時間再長點……應該沒問題的吧？」

禍：「我已經活了很長很長的時間了。」

扶桑撓頭：「那就再長點？」

禍悶悶不樂，半晌，道：

「算了。」

「其實你這樣也好的，」扶桑安它，「多威風啊，很多小妖看你一眼就被嚇跑了，本不敢來找事。」

禍頭垂得更低：

「你不要再安我了，我好像更難了。」

扶桑訕訕地笑：

「哈哈，是嗎。」

禍：「是的。」

……

小華山的況很糟糕。

大妖屠殺了山中所有生靈。

扶桑同那隻妖纏鬥時，忽然驚覺自己的神力已大不如前。

艱難滅了那隻妖，來不及息，為了救那些即將消散的生靈，用自己的桑枝替他們重新塑造軀殼。

可還是差了些什麼。

正不知所措時，旁邊的禍咬破手腕，鮮滴落。

神為引，神樹為軀。

從此，天地間多了一支特殊的族群——

祝余。

他們擁有著與那位神如出一轍的慈悲。

而源自魔神的那滴，賦予了他們比世上萬都要漫長的生命。

扶桑將崑山玉留給了他們。

玉中將會誕生獨屬於祝余的守護。

做完這一切，帶著禍離開小華山。

不再像從前那樣總是笑了，常常用一種陌生的眼神看著禍。

禍惴惴不安：「到底怎麼了？」

搖搖頭，咳嗽兩聲，臉蒼白。

如一盆冷水潑下。

禍意識到了什麼。

無所不能的神怎會孱弱至此？

它嗓音微：「……是我做的？」

「不怪你。」道。

屬於魔神的另一個意識即將甦醒，祂正在汲取所有周圍能為祂所用的力量。

包括。

禍消失了。

扶桑找了它很久很久，卻始終沒有它的蹤跡。

直到那一天，落日熔金。

推開窗，看見黑年倚在花下，眉眼昳麗。

「我回來了。」他語氣輕快。

不，不對。

這不是從前邀請一起逃跑的小怪。

黑年走向，雙手搭在窗欞上，兩隻眼睛都笑得彎了起來：

「許久不見，我很想你，你呢？」

見不說話，他撇撇，似是有些不滿：

「為了回到你邊，我可是走了很遠的路才走到這裡。」

隔了許久，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

「他呢？

「誰？」

「禍。」

「我就是禍。」

「你不是。」

年一字一頓道：

「我說了，我是。」

扶桑轉走，他一把攥住手腕，咬牙：

「那個怪有什麼好的？他能做到的我也能。」

他掐住的下頜，強行抬起的臉，看著自己：

「以後，你邊的位置，只屬於我。」

「只能屬於我。」

扶桑看著他角那些未乾的跡，沒說話，掙開他的手，收拾行囊繼續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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