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慎息未定,抹一把額角混著的汗水和,還未過圍欄,發熱的口被按上了什麼東西。
定睛一看,一隻繡著金秋柿子的絹荷包。
壽南山的燦爛,風卻寒涼。
俞知聽話地披了件厚實的海棠花紋夾棉斗篷,領口一圈雪白絨,襯得整張臉更乖巧憨。
「我在司禮監那裡看了大比武細則,大大小小單兵團練共計二十八項,每項優勝都按三個金錠算,兌換市值金價大概是五千兩,算你全部都得勝,攏共得這麼些錢。」
小娘子杏眸輕眨,「我給你,你別比了。」
兩人婚這些天,俞知第一次主對他說這麼長一大段毫不卡殼的話。薛慎著荷包掂了掂,重量很輕。
「裡頭有一張五十兩的銀票和一點碎銀,剩下的……我回府再給你補,不會賴帳的。」
「哦。」
薛慎又拋了下荷包,轉手塞進了披風后的帽兜里,按了按,隔著厚厚斗篷推往避風走。東南角看臺上,太后與幾位皇家的金枝玉葉都在看,包括那位明盈郡主。
他帶著俞知來到金吾衛的營帳。
擋簾落下,隔絕了外頭呼嘯的風和手底下人一雙雙好奇的眼。武將的帳篷糙,只有個小炭爐在燒熱水,不像眷那邊兩側都燃銀碳,帳篷就比外頭暖和一點點。
薛慎拎起燒得滾燙的茶壺,沖一半水到陶杯里,塞到俞知手裡。
「我不啊。」
「暖手。」
俞知一手握著杯,一手解開披風系帶,到薛慎塞進去的那隻荷包,「你真的不要嗎?」
「看過府里帳簿了。」薛慎的語氣並不是疑問,「看過了,那還不讓我比武?」
「傷了怎麼辦?」
「不會。」
薛慎放鬆地斜靠在桌前,慢慢解開腕上纏繞的布條,半晌補了一句,「會傷的,早比完了。」
不止比完了,還大獲全勝了。
俞知挲著荷包上的繡花,氈房外響起了副將陳鏡的大嗓門:「將軍,要到靶場準備了,聽說魄羅國來了個神箭手,我等不及要去見識見識了!」
薛慎丟下護腕,翻出一枚扳指戴在手上。
氈房擋簾掀開,冷風陣陣被男人的形擋去大半。他側頭微微往後:「俞知,要來看嗎?箭不會傷。」
俞知重新整理好斗篷,跟著他出了營帳。
擂臺撤下,換百步外一排箭靶。
一點紅心在晴日下鮮艷灼目,又似乎遙不可及。
傳聞中魄羅國來的神箭手其貌不揚,甚至材也不高大,一雙細目藏神,早已挽弓,站在靶場。
裁判下令開始。
箭手連三箭,左中右三靶,都是正中紅心。
周圍都是惋惜的議論:「這下可難了,即便我們的人正中靶心用也不大呀?落得和魄羅一個小國齊名。」
「大比武這麼多項呢,輸了箭一項又如何?」
「這不是一項兩項的事兒。剛打呢,就輸了陣仗。」
俞知擔心地看了看薛慎,大比武才開始沒多久,落下風確實不好看。薛慎神如常,將帽兜拉起罩住耳朵,利落地翻過欄桿,了箭靶圍場。
司禮監的小黃門正要把了箭的靶撤掉,薛慎打個手勢,把同樣幾個箭靶留在了原地。
之前的議論頓時變了猜測:
「嗬,薛將軍還要那個箭靶呀?」
「紅點就那麼大的位置,萬一撞到箭呢?」
「哎別說了,你這烏……」
俞知手在斗篷里,著里襯邊的白絨,見薛慎挑了一把更大的弓,手臂隨著彎弓作繃出好看流暢的線條。他張弓隨意,瞄準時沉著而全神貫注,仿佛把外界的紛紜議論都隔絕出去,天地之間只有靶心一點。
利箭出,風鳴破空。
「嗒」一下,裹著萬鈞之力,扎紅心。
本來在靶心的那一支箭被震落在地上,孔雀綠尾羽在下耀目,而整個箭靶也被震得微微搖晃起來。
圍觀武將們發出一陣熱烈好聲。
「好!」
「魄羅國的原來是個銀樣鑞鎗頭,有準頭沒力道。」
「真他娘的解氣!」
「講話斯文點,外邦和通譯聽著呢。」
「薛將軍的臂力,單手舉起個人沒問題。」
俞知看得掌心出汗。
聽見議論,驀然想到昨日,薛慎單手將從將軍府門抱到了明堂里,比起不習慣突然親近,更多是驟然被舉高的新奇,視線變得開闊,充滿了往日看不見的細節。
有點好玩,能再試一遍就好了。
薛慎回到面前。
靶場裡,十二衛武將與邦國的箭手還是比試,有了他作例子,武將們卯足了勁要把箭出新花樣來,把箭靶挪遠的,讓小黃門在空中拋頻婆果再一箭的。
勢必要讓邦國看清楚,我朝神箭手可不止一位。
小黃門捧著一個小紅木折盤,覆蓋如意吉祥紋黃綢,一溜煙小跑過來,喜上眉梢地道賀:「恭喜薛將軍,陛下龍大悅,特意囑咐再賞將軍一份。」
「謝陛下賞賜。」
薛慎給擰了個方向,兩人朝著天子遠遠行了一禮。
俞知起時,朝著旌旗飄揚的天子儀仗去,明黃營帳里,年天子著鄭重華的袞服,冕旒垂珠遮蓋了眼前,但依稀能夠辨認出高鼻薄的清秀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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