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不設宵,賣在夜裡舉行。
聽濤樓白日就閉門謝客,宣稱提前布置拍賣場地,實則樓里滿了京兆府巡捕和金吾衛馳援的人手。
「薛將軍,真是勞煩你們,除夕也不得閒。」俞明熙忙得角長了兩個泡,從後堂布防完,穿越中門去前堂,就看見薛慎點出幾易藏人的暗角,讓下屬留意蹲守。
薛慎亦是公事公辦,一頷首:「逢年過節,街道人多雜,本就是金吾衛最不應該閒的時候。」
這場賣,餌有二,一是府查抄山匪盜賊和罪臣家所得的珍寶,二是高價拍得珍寶的富商們。
聽濤樓的套設好了,喬裝的富商們還沒認出個臉。
薛慎找了一圈,目落到京兆府的巡捕衙役上,「俞尹打算找哪些人喬莊富商?」
「不在此,他們同笙笙在丹霞製店準備。」
薛慎皺了皺眉,俞知也在?
「俗話說人靠裝馬靠鞍嘛,」俞明熙一抬手,「薛將軍隨我走,丹霞製鋪就在不遠。」
「府衙里的巡捕衙役,都是勞慣的勞碌命,上沒有高門豪族那種悠閒富貴的氣度。我只好請些朋友幫忙,一些是真的富裕,男男都有,一些是回皇都不久的新面孔,份怎麼造都方便,就差在穿打扮上得再費些功夫。」
「知去幫忙了?」
「笙笙打扮,未出閣前給的月例,一半都拿去買裳了,同製店掌柜可。」
俞明熙尷尬地鼻尖,「將軍別看京兆府名號鮮,這經費,還是能省則省,我找笙笙幫我去借幾套裳。」
兩人一邊說,一邊走,沒多久就到了丹霞製店。
小樓碧瓦朱甍,雕闌玉砌,氣派豪華得如同東市酒家。
踏里,有一種誤了長公主所開的漪瀾築的錯覺,人人非富即貴,通氣派。
陳員外老持重,披著油黑貂皮子做的裘,腳蹬烏皮六合靴;明月夫人盛裝華服,雲錦長曳地,額間花鈿與耳垂紅寶石耳鐺相得益彰;白髮老者只著仙風道骨的水合道袍,無一繡紋金線,料子與剪裁出自丹霞製鋪的招牌。
「這兩位是我辦案時結識的義商,古道熱腸,願意為抓住飛賊出力,這位實則是雲城老家來探親的俞家叔伯。」
俞明熙一一介紹。
薛慎囑咐手下過來認清楚人,「知呢?」
俞明熙視線轉了一圈亦不見,察覺喬裝者還一人,「定是在二樓更耳房。」
俞知確在二樓。
一晴山嵐小團花襖,倒了這片錦華服的人群里最清麗俗的風景,手臂上還搭一件男式錦袍,正眼等在屏風外,要給最後一個喬莊者選出最適合的裝扮。
薛慎走過去,聽得屏風後一道溫潤男嗓喊:「笙笙,這袍好似太寬鬆了些,要不我換別的?」
屏風後是更耳房,門扉緩緩推開,在俞家小千金宴會上見過的杜長洲從屏風後轉出,斂袂靜立,一玉紋藍緞子襴衫,罩著如煙似霧的同外縠,楚楚謖謖,金相玉質。
不像富商之子,像世家大族養尊優的貴公子。
俞知抱著袍,圍著他轉了一圈,「是有些寬鬆,但適合你。」再翻出一把烏金骨摺扇給他,「掛在腰上。」
杜長洲依言。
俞知滿意點頭:「像個讀書人,家裡不缺食。」
「醫書也是書,我本就在讀,」杜長洲無奈,「可你阿兄說,要扮得非富即貴,我這般合適嗎?」
「杜家哥哥本是溫雅清和的氣質,非要扮,扮不來的,沒有哪條律例規定,讀書人不能來賣會。阿兄給你的份是雲城富商家的爺,正正切。」
俞知高興地欣賞了一會兒,眼真好。
一樓金吾衛的人認完了幾位喬莊者,跑上二樓來。
一眼撞見薛慎倚在牆邊,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弄佩刀掛著的小件,幾人面面相覷,齊齊頓住腳步。
上峰不是喜怒輕易形於的子。
他們磨合幾年,練就了從他端肅臉上琢磨出不同心的本領。此冷臉有時是靜如秋水,有時是數九寒天。
今日……是自求多福。
階最大的小隊長著頭皮磕磕喊:「將、將軍。」
這一聲,終於把俞知黏在杜長洲上的目喊回來了。
薛慎站直了些,淡聲囑咐,「去認認那位杜公子。」
「是。」底下幾人朝杜長洲圍攏而去,個個峻拔高,目炯炯有神,猶如盯要被打大牢的罪犯。
俞知朝著薛慎走去,低聲音問道:「薛慎,你的人怎麼這麼兇……別把杜家哥哥嚇著啦。」
兇嗎?
他的人什麼都沒做,只是瞧著杜長洲看而已。這些漢子怕他,那他在俞知眼裡豈不是更兇?
薛慎從口緩緩吐出了一口氣,「都斯文點。」
「是!」圍攏杜長洲的幾人都齊聲應答,聲如洪鐘。
杜長洲出了有幾分蒼白的微笑。
夜晚的賣會順利舉行,西域琉璃盞、白玉觀音雕像、宮廷陳年綿醇兒紅……競價一個比一個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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