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鴴輕輕點了點頭。可他心中還是有那麽一疑慮——奎文拉爾像敏銳地捕捉到他眼中的這一縷遲疑。
但這位靈王仿佛完全不擔心,反而笑了一笑,主問道:
“艾德,你是不是覺得它對現在的你來說無用?”
方鴴猶豫了一下,但仍點了點頭。他並不打算瞞這一點,這份禮是很貴重,但並不能讓他能夠對抗海爾希一行人。
它是一臺龍騎士構裝,但他並不是龍騎士,何況他的對手還不止一個。這個世界上的龍騎士,公會同盟大約可以用四分之一,如果算上對方潛在的盟友,只能更多。
就算公會同盟不可能用全部的手段來對付他,但此刻齊聚於靈廷的七八位龍騎士就夠他頭痛的了。
何況這還並不是一臺真正的龍騎士,而只是一張設計圖而已。
“真的麽,小家夥,”奎文拉爾再一次猜中他的想法,“你真認為這是一張設計圖而已?”
“我……不太明白你是什麽意思,奎文拉爾先生。”
“那你不如試試。”
方鴴怔了一下,才依言而行。
工匠們的設計圖也是多種多樣的,有繪製在紙上,也有投影在水晶之中的,甚至有用以太折的——只要沿著其星輝脈絡走上一遍,便自然而然能夠理解其設計。
但他的手穿過那虛幻的幻影,高大的‘騎士’仍一不,仿佛俯首低垂,沒有半點反應。並沒有星輝,也沒有投影,那並不是一張設計藍圖,倒好像是一層鏡花水月的幻影——
方鴴一下怔住了,尷尬地發現自己好像沒有辦法接納這張設計圖——如果它像是一層幻影,那他應該怎麽帶走這層幻影?
他隻得轉過去,看向那位靈先君,虛心求教:“我應該怎麽吸收,奎文拉爾先生?”
“你並不能吸收接納它,”奎文拉爾答道,“不要用普通的思維局限去理解它,艾德。”
“原初的構型並不存在普通的設計與原理,正如我所言,它只是一個法則而已。法則不能被設計,而凡人也不可能在一時半刻真正完全理解它。”
“但對於我們來說,這裡還存在著一個辦法,”靈先君緩緩走過來,將手放在他肩頭,“嘗試去想象——”
“想象?”
“用你的創生,”奎文拉爾道,“去構造它,構造出你所看到的它的樣子。”
“每當你構造出它的一部分,你也就理解了相應的原理與法則,而這正是白騎士構造自的方法,它原本就是最獨特的那一類。”
方鴴到一和的力量從奎文拉爾手上傳來,他仿佛正與海聯接在那一起,看到那浩瀚無邊的以太的海洋。
那道力量將他口中的‘我應當怎麽做?’給了回去,仿佛在他心中自然而然地產生了一個念頭:
‘閉上眼睛,艾德。’
‘用你的想象力。’
‘去想象這個世界上的第一個原點。’
方鴴閉上眼睛。他嘗試去想象,艾塔黎亞的世界初生未生的那一刻,以太的洪流尚未誕生,一切都歸於一個原點。
但他發現自己怎麽也靜不下心來,腦子裡騰騰的——那個世界仿佛一直在發生變化,過往的人和事總不停地浮上他的心頭。
他皺起眉頭,自己平日裡並不是這樣的,總是很容易就可以進那個星輝的世界。
可世界的第一個原點,並不是設想一個奇點就可以的,那是一切星輝的本源,他必須要去闡述其質。
那怎麽可能辦得到?
方鴴忍不住有些心急起來,可一心急,注意力便愈發無法集中。最後他不得不嘗試求助於畔的靈先君:
“我、我好像有些辦不到,奎文拉爾先生。”
‘不,你做得很好了,艾德。’
方鴴微微愣了一下。
‘聽好,跟著我的描述,’奎文拉爾道,‘世界的原初並不有複雜的質,那裡本是一片空白。’
‘不要去製你的心思,去聯想你日常最悉的事,或許它們本來之間就有相同的質——’
‘放平心態,你已經做得很好了,至比我第一次嘗試構想它時優秀許多。’
‘別急,時間還有很多,’他平靜地安道,‘我會在離開之前,讓你構造出它的第一法則。’
“第一法則?”
‘是的,首先是原點,它意味著有與無,從無到有的突破,那便是世界的最初——’
方鴴的思緒像是從黑暗之中落下一道電。
從無到有,那不就是煉金最基本的法則麽,魔導的技藝並不是虛空造,而是從星輝之中塑造一切。
但星輝只是煉金士眼中的真實,凡人並不能見到流淌的星輝的長河,與洶湧的以太脈流。
在元素與質奠基之前,世界一片空寂,就像是空無一只有水的海洋。
然後從水中誕生出了第一縷。
那就是原點。
方鴴若有所悟地向前出手——
他的指尖輕輕那個所有一切的奇點,而宛若宇宙的初生,種子正蘗發新芽,一束白枝從新芽之上誕生,並緩緩生長。
它枝條延向遠方,黑暗之中便誕生了無數星,每一道星都與之相連,彼此生長,長為參天的樹冠。
而那一幕對於方鴴來說並不陌生。
那就是煉金造的過程。
奎文拉爾的聲音忽然停了下來——
世界的初生誕生於一個原點。
其後是的誕生,星輝從無盡的黑暗之中湧現,它們從虛空產生,經由至聖之手奠基為這個世界的基石。
於是元素產生了。
原點,誕生與創造,這就是世界的伊始。
‘艾德,抬起你的手來。’
這位靈王忽然開口道。他罕見地有些容,聲音竟微微有些激。
方鴴閉著眼,依言而行。他並未想那麽多,一切仿佛都自然而然地發生,但在質的世界之中,隨著他的抬手,一條純白的手臂被從虛空之中構造出來。
手臂指向一個方向,土壤之中生出枝椏,長翠綠的藤蔓,新綠的枝條與藤蔓正向著它所指向的方向蔓延——
奎文拉爾默默看著這一幕。
大地初生,新芽萌發,那是艾塔黎亞的第二日,等那些種芽落下,誕生出第一批生靈之後……
一個日升日落之後——
先是大地,然後是蒼穹,最後是群星,那便是創世的第二天。
但在無意識之中,天量的計算力需求如同指數級一般增長,只是那個一言不發的年卻並無察覺,隻留下奎文拉爾默默地看著這一幕。
方鴴於沉睡之中自然而然接了這一切設定。
仿佛計算力需求增長,他的計算力也隨之增長。
一道無形的力量從虛空之中延向他,與他相連,靈的先君抬起頭,仿佛可以看到那虛空盡頭的一切。
以太層正微微震。
在銀風港、銀鏈島,甚至於遠在天邊的艾爾帕欣、戈藍德與奧述人的鋼鐵之城艾音布克。
在羅殿與十二柱眾星之地,不同的煉金協會大廳之中,所有正致力於恢復兩界通訊的人都同時停下了手中的工作。
他們抬頭向大廳中央的水晶塔看去。
但水晶塔並無異樣——
“怎麽了?”人們一怔之後忍不住紛紛問道,“兩界通訊恢復了麽?”
“沒有,但有什麽東西穿了以太層。”
“是星門!”
有人喊道,“是星門。”
眾聖的目正行於大地之上。
而至高的那一道仿佛穿過兩個不同的世界,注視著這一刻不同的世界,不同的人們上正發生的一幕。
浩瀚的星門停泊在晨昏線的另一側,恆星的才剛剛行過它最長的一道走廊,月球仍沉浸於黑暗之中,很快這座龐然大便完全為黑暗所籠罩。
但港區的每一道人工燈都亮了起來,所有的港口船隻都同時停止了出港,人們看著不遠那巍峨深邃的影上,正在緩緩發生更深一層的改變。
“星門在啟!”控制室,有人忍不住尖起來。
“沒有穿越者,怎麽回事?重複一遍,F05241X批次還沒有抵達連接塔,下一個批次還有十五分鍾才會啟。”
“查一查是否有渡者進星門。”
“閉艙閉鎖完好,四十分鍾之沒有人通過。”
“B橋二號接口呢?”
“那裡正在檢修封閉中。”
所有人都了套。
星門港第七和第十二應急部門第一時間切斷前後港區的連接通道,但大量匯聚於此的觀遊客們正聚集在觀橋上。
他們嘰嘰喳喳,正過厚厚的玻璃回廊有些驚歎地看著星門的變化。
它正在改變飛行姿態,兩個彼此相對的圓環正豎立起來,緩緩轉,其上神、並從未被解讀出含義的符文正一個個亮了起來。
那是星門啟之前的征兆,但不完全是。
“星門在施加祝福。”
正回到星門另一面述職與接工作的白葭沒想到自己會在星門港遇上這麽一檔子事,當回到控制塔時,那個工作人員明顯有些驚慌地對說道。
星門會對每一批穿越者施加祝福,這也正是聖選者們系統的由來,他們被稱之為星門所選,祝者也由此而來。
但此刻傳送平臺空空如也,一個人也沒有,而要說是有渡客的話,星門這施加的祝福的力度也未免有些太過了。
白葭有一種想法。星門那一邊只怕是要發生大事了,如果有這麽一個人進艾塔黎亞,那說不定就是他們一直以來在尋找的目標。
“查,”當機立斷,直接越過程序下令道,“馬上去查這個月所有申報進星門的人的名單,尤其是新人。”
“另外把所有相關檔案封存,不必提給我,”白葭停了停,“等上面派人來接收。”
工作人員依言而行,而這時才拿起個人設備連通了對面開口道,“星門通訊恢復了麽?”
“還沒有,”那邊是工程部門,對方顯然也對眼下的況一頭霧水,“要排查麽?”
白葭點了點頭。
放下通訊,忍不住皺了一下眉頭,自從自己押著人從星門返回之後,就恰好遇上了兩界通訊中斷這檔子事。
雖然還可以通過星門人力傳遞消息,但這個消耗未免太大了一些,因此兩邊的通訊速度明顯慢了下來。
而眼下總部要讓在星門港等著帶一批新人進艾塔黎亞,沒想到又出了狀況。
這讓忍不住懷疑起自己今年是不是有些流年不利。
……
而方鴴並不知道自己眼前的龍騎士系統正在一行行跳過提示,那些銀的文字似乎正在描述著某種不同的變化。
但他閉著眼睛,只看到的是那個星璀璨的世界,星輝如雨一般落下,它們落在地上,便誕生出的新芽。
那些芽苗長參天,變一片森林,而到了這一刻所需的計算力終於讓方鴴忍不住皺了一下眉頭。
奎文拉爾見狀終於反應了過來,剛想要打斷他。
可正是這個時候,他看到那些參天的翠綠藤蔓忽然之間延向一個方向,它們像是一道道收束的線條一樣,落在一個人手中——
是塔塔小姐。
奎文拉爾注視著這位方鴴的龍魂小姐,終於意識到對方似乎有些特殊,塔塔小姐的目已經變了純銀,手持那些綠,輕輕向前一擲。
無數的計算在的腦海之中變化,數字的公式仿佛擬化出實,群星升起,群星落下,在它們的映照之下,一個世界正在化真實。
那綠的點落在地面,立刻衍生艾塔黎亞的第一批生靈,它們起初弱小,繼而發展壯大。
當雨水化作珠,流風化作雲霧,河流開辟山川,翠綠覆蓋大地,當湖泊匯聚大海,當生命從水中誕生之時。
第三日過去了。
但只是那一剎那,一切幻象都煙消雲散。
方鴴與塔塔小姐同時睜開眼睛來,下意識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與他手上的魔導手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