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與唐婉踏亞特蘭斯酒店。

唐婉也算是出大戶人家，好的酒店也住過，只是近幾年家里況不好，又被綁在下江市，難得出門，于是多看了幾眼。

目掃過酒店充滿異域風的開闊大堂，以唐婉的見識，也忍不住暗暗乍舌。

酒店大堂最引人注目，是它那面巨大的玻璃墻，玻璃墻后是深藍的海水，各的魚兒優哉游哉地游著，海底樂園一般。

恍惚間走進大堂，走到這面墻下，仿佛一瞬間墜了深海，自由地，暢快地，與深海瑰麗不分彼此。

陳如同在盤古七星酒店時一樣，將唐婉安置在能正面看到深海玻璃墻的位置上，屁顛屁顛地去辦手續。

亞特蘭斯酒店的前臺服務客氣到位，他又通過陳芳早早地訂好了房間，這回倒沒有鬧出買酒店之類的事來。

不到五分鐘，陳左手拉著行禮，右手拉著唐婉，通過電梯抵達了房間。

“咦？”

到了地方，打開門，唐婉詫異地打量起來。

這是一個復式的套房，客廳里亞特蘭斯文化的裝飾，深海的調不用多說，比較特殊的是，復式套房的臥室層不在慣例的樓上，而是在樓下。

順著樓梯下去，唐婉眼前頓時被一整片的深藍覆蓋，一瞬間恍若置海底。

臥室里，一整面厚厚的玻璃墻外，是原滋原味的海底風。

珊瑚礁五六，群的小魚更多了幾分活力亮，時不時還可以看到矯健的大魚影，在遠攪著波瀾不驚的深海水。

玻璃墻邊是寬大的床，躺在床上，就像被包裹在深海中，沉睡。

陳站在唐婉邊，微笑道：“小婉，這個套間波塞冬。”

“亞特蘭斯的深海套間，每一個名字都不同，我最喜歡這個，你覺得呢？”

“海王嗎？”

唐婉笑了，向陳，問道：“這個波塞冬套間，一晚上多錢？”

“呃~”

陳實在不敢說一晚上108888，覺會被打。

“我讓林軒幫忙訂的，協議價協議價，還升了房型的。”

他趕忙岔開話題：“老婆快來看，這個池子不錯，晚上你可以好好泡泡澡。”

他一邊說，一邊跑去放水，跑得可快了。

唐婉搖頭失笑，繼續雙手抱，沉浸在神話中波塞冬才能擁有的視角里，看著深海畫卷在面前徐徐地展開。

一夜無話。

半夜，唐婉在噩夢中醒來。

夢里，似乎回到了十幾年前，一顆子彈毫無征兆地打在的上，、劇痛，還有年慌張的擁抱。

睜開眼睛，迷糊中到所環境中的一片深藍，仿佛徜徉大海中，這才反應過來，不是在家，而是在亞特蘭斯酒店的波塞冬套間。

睡得一直不沉，一晚上醒來幾次很平常。以前每每扭頭，都能看到陳酣睡如豬，都不醒的模樣。

唐婉習慣地瞥了一眼，卻看到此時的陳，不是想象中的在地上睡得正香，而是一手抱在前，一只手撐在下上，凝著深海。

“陳。”

唐婉輕喊一聲，陳扭過看過來，反應似乎比平時慢了一拍。

“你怎麼了？”唐婉輕問一句。

陳微笑：“沒什麼，就是做了一個噩夢。”

“什麼噩夢？

唐婉詫異無比，家這個上門婿可是能任憑千萬人嘲諷打擊，每天該吃吃該睡睡，生命力無比頑強的主。

陳坐到床畔，有點苦惱地道：“我夢到了小時候看到一本武俠小說。”

不等唐婉再追問，他就背書一般地念誦著：

“我一心一意只喜歡一個人，那是蝴蝶谷中咬傷我手背的小張無忌。”

“眼前這個丑八怪啊，他曾阿牛也好，張無忌也好，我一點也不喜歡。”

陳背誦時候還不忘著嗓子，以示這是一個子的對白。

“蛛兒嗎？”

唐婉在他念出第一段的時候就猜出來了，這是金庸的倚天屠龍記最后一回，蛛兒的退場。

陳點了點頭，繼續道：

“阿牛哥哥，你一直待我很好，我好生激。可是我的心，早就許了給那個狠心的，兇惡的小張無忌了。”

“你不是他，不，不是他……“

……

“我若是尋到了他，你說，他還會打我、罵我、咬我嗎？“

陳念到這里，頓了頓，唐婉突然接上：“自然找不到，但也可以說，早已尋到了，因為那個年早就藏在的心底。”

“這是書中的原話。”

陳笑了，問道：“你也看過？”

唐婉點頭。

倚天屠龍記中，蛛兒與張無忌年相識，蛛兒上了年張無忌。多年后重逢，張無忌化名曾阿牛，兩人見面不相識。

到了書中最后一回，蛛兒知道眼前的人就是當年所的小張無忌，的選擇卻是轉而去，念著上面的對白，要去尋找記憶中的那個年。

金庸化用戲劇當中的元素，融武俠小說，開新派武俠風氣之先，陳本來也以為這只是小說中會出現的結，如俄狄浦斯結之類的。

沒想到，現實永遠高于小說，陳發現他好像了張無忌。

陳急忙問道：“小婉你說，蛛兒是對的嗎？”

他的眼中，飽含期待。

唐婉有點遲疑，但還是回答：“對的吧。”

“我能理解。”

“那個年或許對不好，可是卻用蠻橫的姿態，在心里占了位置，并且在記憶當中不斷地化，的確是別人無法取代的。”

“……我就知道。”陳暗暗嘆息。

唐婉忽然反應過來，詫異地問道：“陳，你問這個干嘛？等等，這算什麼噩夢？”

陳沒法說，這當然是噩夢了。在噩夢里面的蛛兒，是古裝扮相的唐婉，而他，就是那個可憐的張無忌。

“……真像呀。”

陳溫地看著唐婉，就像是倚天屠龍記當中的人活了過來，正在倔強地轉。

他可不想看到他的“蛛兒”，倔強地要去尋找那個記憶中的年。

他更怕，當他說出他就是“張無忌”的時候，唐婉會像蛛兒一樣，轉離開。

唐婉一臉不解地看著陳，信息不對稱，不知道面前的就是“小張無忌”，只能一頭霧水了。

陳岔開話題，笑問道：“小婉你又做了什麼噩夢？”

唐婉沉默良久，緩緩道：“我夢到我中了一槍……”

陳懂了。

他到床邊坐下，紳士般地出一只手，拉著唐婉從床上起來，走到深海玻璃墻前。

陳從后，抖著雙臂，慢慢地環過去，虛抱著唐婉。

這是他幾年里，一直想做，一直沒有敢做的作。

陳環抱得如此緩慢，如此小心。

唐婉僵了一下，最終閉上眼睛，放松下來，整個人微微后仰，依偎在陳懷里。

嗯，如所想象過的，很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