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面一時僵持，這些貴太太哪里會這樣明目張膽的大吵大鬧，等于江寶瓷單方面罵街，沒一個對手。

賀京準單手抄兜，兩條逆天的長微微分開，眼簾耷拉，眼神略帶些睥睨，就這麼旁觀著。

管家站在側方戰戰兢兢，涼爽的天，他額角汗不停往外冒。

江寶瓷于心不忍，率先收兵：“張叔，咱們走吧。”

“哎，太好了。”管家舒了口氣。

“站住！”左邊的貴太太忽然厲喝，“我兒從沒過這樣的委屈...”

話未講完，賀京準著寒涼的眼風驟然刮過，一陣尖銳的口哨回在空曠的庭院。

就在眾人不明白發生了何事時，幾條狼狗的狂吠由遠而近。

歐蔓蘭大吃一驚，連聲道：“阿準，別來！！”

秋高遠明亮，將男人影子映到瘦長，然而不管多明落到他上，始終不見一溫度，由而外的薄涼。

“既然這些人聽不懂人話，”賀京準眼睫被鍍上金，俊的臉浮著邪氣，“就讓我的狗跟們通好了。”

只見幾條巨型狼犬呼嘯著靠近。

歐蔓蘭是吃過虧的，罕見的失態：“快，快，把幾位太太送出去...”

然而不用吩咐，幾位穿著優雅得裝的貴太太已經尖著逃躥，從容散得一干二凈，滿是人暴的丑惡臉。

場面糟糟的。

賀京準勾出譏諷的弧度，又一道口哨，命令幾條狼犬止在原地。

歐蔓蘭雙發，扶著月門才能站穩。

賀京準沒察覺似的，低眸教育某個姑娘：“看見了沒，多手，。”

江寶瓷默默移開臉：“我又不會控制狗。”

“比它們更狠就行了，”賀京準眉目淺淡，“待會給你個哨子，教你節奏。”

這話似有深意。

江寶瓷心尖猝然了，忍不住握他一手指，無聲晃了下。

就在這時，從歐蔓蘭后出來一位年輕人，人穿了素旗袍，聲：“阿準，寶瓷。”

是大姐賀芃。

江寶瓷沖點頭。

“茹茹上次被狗嚇壞了，”賀芃細聲細氣，“阿準你能不能先讓這些狗離開？”

說話做事溫和氣，算是整個賀家江寶瓷還愿意說兩句話的人。

幾只狗退去后，賀芃扶穩歐蔓蘭，笑道：“多謝。”

人家客氣，江寶瓷難免客氣回去：“大姐怎麼有時間回家了？”

“嗯，”賀芃直言，“回來散散心。”

提到這個，賀芃瞇起眼笑：“之前跟弟妹聊那一次，回去我舒心了許久。”

江寶瓷點頭：“大姐別客氣。”

“下午有時間的話，”賀芃說，“咱們再聚。”

“好。”

人群散盡后，江寶瓷仰頭，向一言不發的男人：“你怎麼了？”

說不清是哪一刻他臉就變了，像是重新沉回那深水寒潭中，冷得駭人。

賀京準沒有容的往前走，不喊，也不搭理的話。

狗男人脾氣說來就來。

江寶瓷撇，自己跟在管家邊，絮絮叨叨陪他聊天。

男人長，幾步就超了他們好幾米，并且腳步越來越快，完全不打算等他們。

江寶瓷小小聲：“張叔，他又生什麼氣？”

“......”管家狐疑，“三爺生氣了嗎？”

江寶瓷匪夷所思：“這麼明顯，您瞧不出來嗎？”

管家：“哎，三打小就這樣，我沒見過他其他樣，所以分辨不出來。”

“......”

午后烈，江寶瓷挑涼的地方走。

管家猶豫片刻，低了聲問：“夫人，您跟大小姐聊過天？”

“啊。”

“聊的什麼啊，”管家小心翼翼的問，“您跟大太太都這樣了，還愿意跟大小姐聊天？”

江寶瓷不大在意：“沒聊什麼，就剛住進來，在秋千那里見了，打了個招呼。”

當時賀芃眼圈紅通通的，似乎哭過，又客氣的跟講話，江寶瓷自然會好聲回應。

兩人隨意閑說幾句后，賀芃一直眼，江寶瓷順便問：“大姐，你眼睛怎麼了？”

賀芃眼神頹態，說不喜歡嫁過去的婆家，跟老公相也不好，還是回娘家開心。

賀芃的婚姻，是長輩指婚，聯姻。

雖然覺這話淺言深，但江寶瓷剛住賀家，在萬事陌生的階段，還是安了句：“能理解，嫁給不喜歡的人確實痛苦。”

聽到這，管家臉古怪。

“哪一天？”他追問。

“......”江寶瓷打量他，“怎麼了，好像是九月二號吧，我跟賀京準九月一號領證，傍晚搬進來，第二天下午撞見的。”

因這個日子好記，略一回想便想起來了。

管家老邁的眼浮出無奈，看向前方把距離拉遠的男人。

“夫人，爺從二號過后，就很回家了。”

江寶瓷輕哼：“他回不回。”

“二號下午，”管家看著，慈祥道，“三拎了幾個袋子回來，正好我去大門口幫老太太接客人，結果客人還沒到，三一臉失魂落魄的又出來了，還把袋子扔給我，我理掉。”

因其中有一袋是玉糕，他小孫最吃，管家記得也很清楚。

江寶瓷茫然，不懂他為什麼說這個。

管家：“或許，您跟大小姐的談話，被三聽去了。”

“......”江寶瓷頓了頓，“聽就聽了，我又沒說什麼。”

管家搖頭：“你那句‘嫁給不喜歡的人確實痛苦’，落在三耳中，你猜他是當你安大小姐，還是當你在描述自己的婚姻。”

江寶瓷：“......”

跟賀京準是協議婚姻。

若他這樣想——

也是對的。

江寶瓷后脊猝然躥進涼意，有如一條小蛇順著脊骨往上爬，細細的皮疙瘩起的又猛又急。

賀芃人畜無害，講話輕聲細語，并率先將婚姻中的不堪掏出來給看，而江寶瓷也因這事，打消了防備心，愿意跟多講幾句話。

這樣一副弱者姿態，居然用一句話，就分裂了賀京準跟的關系。

整整一年，兩人都在無知無覺的誤會中。

而剛才賀芃又再度提及那次談話，分明是在提醒賀京準——

這段婚姻，江寶瓷親口說過，是痛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