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檸驀然愣住。

慕夭匆匆道：“奴先走了。”

沈檸認真說道：“多謝姑娘，慕姑娘恩沈檸銘記在心。”

慕夭看了一眼，沒再逗留迅速離開。

沈檸再沒心思招呼客人，跟蘇漣漪說了聲，自己轉去了后院。

后院本就留了房間，樹下安置了石桌椅，還放了張沈檸喜歡的躺椅，走過去靠坐到樹下躺椅上，心里一片冰冷。

為什麼總有人喜歡得寸進尺，一而再再而三……這次不會再手。

那個潘夫人留不得了。

只是，要好好準備。

原本能依仗的后路只有蕭南諶，可如今又多了一條：徐之翊答應的鄉君封號。

這時，二月忽然進來：“小姐，徐三爺的人來了。”

沈檸眼睛立刻就亮了。

徐之翊那邊明顯也著急要霹靂彈的制作方法，正好，可以趁機催促一下。

若是及時拿到鄉君封號，平寧縣這片地界兒，即便不依靠蕭南諶，也不必再擔心被人仗勢欺了。

有抱大的機會自然不會放過，但若能讓自己強大起來，那才是正理。

沈檸起：“去將人請進來。”

片刻后，徐之翊的人離開，帶回沈檸的口信：請徐之翊親自去看霹靂彈的制作。

沈檸心里有事不愿拖拉，時間就定在翌日上午，吃完早飯，如約往城門和徐之翊匯合，然后一同前往制作霹靂彈的莊子。

徐之翊的馬車極盡奢華，將沈檸的車襯得狹小又簡陋。

“上來吧。”

徐之翊掀開車簾讓沈檸上他的車，不經意瞥到拉車的馬，挑眉道：“可惜了這匹馬。”

沈檸笑道：“牛馬市撿來的，徐三爺喜歡的話……”

徐之翊以為這人終于上道了，正準備婉拒送馬的提議，畢竟他還沒到連一匹馬都要搶來的份上。

也不是誰都有資格給他送禮的。

然而，接著徐三爺卻聽到沈檸后半句：“……也讓人去牛馬市看看。”

“呵。”

徐之翊冷笑了聲沒有理會，沈檸則是眼觀鼻鼻觀心滿臉無辜。

制作霹靂彈的莊子是個很偏僻的小莊子，沈檸直接買了下來，那莊子一邊是路，后邊挨著的就是河，河水湍急，能防護也能應急。

“東家！”

守在路口的是趙統，趙統過來后后跟著的人也有些面，是原來清源村的栓子幾人。

莊稼收不好，為了養家，村里的人都在尋別的營生，得知趙統在沈檸這邊找到了活計還了護衛頭子，就有人尋上趙統想走沈檸的門路。

趙統自然第一時間報給沈檸，沈檸讓趙統自己選踏實可靠的人用，然后趙統就選了十來個人，栓子也在其中。

那些人見了沈檸都有些不好意思，老老實實恭敬東家。

沈檸很客氣：“辛苦大家了。”

趙統是個公私分明的，即便兩家私下里關系再怎麼親近，人前都是恭恭敬敬沈檸東家。

元月上前引沈檸和徐之翊進莊子里，從原材料開始看。

沈檸一邊走一邊給徐之翊介紹：“這個莊子都是我信得過的人守著，雇傭的工人也都是不能開口說話的人。”

這種人不好找活計，做事踏實，而且不易泄，再加上每個環節的人都是固定的且不能流竄扎堆，所以霹靂彈的制作完全算得上保。

一道道環節看下來，最后的品展示是在莊子最后邊新建的大院子里……圍墻高高隔絕了外邊的視線和前邊的作坊，墻外就是水，不用擔心失誤引起火災。

徐之翊親眼看著那黑的黃的白的一堆材料變一個黑漆漆的圓球，元月親自演示，點燃引線，然后將霹靂彈拋了出去。

轟然一聲響，遠臨時搭建用來演示的茅草屋被炸廢墟燃燒起來，一旁候著的人立刻拎著水桶上前迅速澆滅火焰。

徐之翊不聲看了眼邊的沈檸，臉上略顯散漫的笑意微微收斂。

這樣的東西，還知道多……

上了馬車，沈檸將一張折了的紙遞給徐之翊：“三爺，這便是這霹靂彈的制作方法。”

徐之翊兩指拈過，勾看：“還什麼好都沒見著就給了我，不怕我拿了東西卻不履行承諾？”

沈檸笑了：“堂堂徐三爺端方君子皎皎如月，出了名的品行高潔，怎會出爾反爾，我信您。”

徐之翊這種人，可能會直接搶，但既然開口允諾了易，那就不會食言而。

而且，其實也沒有更好的選擇，從在小漁船上看到他的一瞬沈檸就知道，霹靂彈肯定要給他，區別只是看能給換來什麼。

萬幸爭取到了相應的東西。

徐之翊呵呵：“端方君子？品行高潔？你確定？”

“那是自然。”

沈檸笑容十分誠摯，滿臉純良無害……

徐之翊睥睨了一眼：“行了，走吧。”

這人，上說的一套一套，凈挑好聽的話說，看起來好像對他十分結諂，可在被掐著脖子威脅的時候卻寧死都不肯松口。

這種人，能是什麼乖順的？

不過既然已經說了易，那自然是有來有回。

徐之翊收回視線悠悠道：“放心，爺從不食言。”

“我當然相信三爺……”

沈檸輕咳一聲：“那什麼，就是，能不能……稍微快一點？”

徐之翊回頭看他：“怎麼？”

剛還說信他……

沈檸想了想，便將徐家老太太想讓給外甥續弦的事告訴了徐之翊。

“雖說我不愿意的話也不能將我綁了嫁人，但他們背靠徐家……我不是說您徐家助紂為，畢竟天高路遠徐閣老也不知道有這種品的親戚是吧……

那徐家老太太便是知縣都禮讓三分，我擔心使什麼招。”

沈檸神無辜：“我不過區區草民，實在擔心的很。”

徐之翊似笑非笑：“只說沈掌柜莊子上如今這些霹靂彈，怕是整個平寧都經不住你炸一通吧？”

沈檸睜大眼：“怎麼會呢，那民婦豈非了反賊，我想安安生生過日子的，不想造反。”

徐之翊看著這副驚恐無害且膽小的神，想到昨日在海上將那些倭寇炸一片火海時掌大笑的模樣，一時竟有些不知該說什麼。

說膽子小吧，那日看著一片火海人間煉獄笑那樣……說膽子大吧，又這樣。

頓了頓，徐之翊嘖了聲：“行了，知道了。”

沈檸立刻馬屁跟上：“那就仰仗三爺了，遇到三爺真是三生有幸……”

“哦，那怎不見關心關心我。”徐之翊悠悠接話。

沈檸一愣：“啊？”

徐之翊掀起眼皮看著：“徐某聽說，沈娘子醫頗為了得，你應該也聽說過，我傷了……醫卓絕又這般謝徐某，怎不見你提出替我診治一番？”

徐之翊想知道點什麼再正常不過，況且沈檸以前也沒藏過醫，到了平寧后不再行醫也是因為擔心被人趁機陷害什麼的。

所以徐之翊知道醫好并不奇怪，只是不知，他有沒有查過“趙南”。

一開始沈檸覺得蕭南諶繼續瞞份可能是因為不放心，可這麼久了早已明白，他必定有別的原因所以需要繼續藏。

這位徐三爺之前還忽然提到過“趙南”和沈青柏，只是不知道他是隨口提及，還是知道了些什麼。

沈檸心中思緒眾多，面上卻是一片純良和拘謹，呵呵笑得無害：“京中醫醫湛，以三爺的份，必定早已遍尋名醫，因此，民婦實不敢班門弄斧。”

“別假惺惺了……給我瞧瞧，若是有法子治，爺重重有賞。”

徐之翊慢條斯理出胳膊，拉起袖子后出一截手腕，雖不纖弱卻十分白皙，一看就是養尊優慣了的。

話說到這份上了沈檸自然不能再推拒，應了聲，手搭上徐之翊脈搏。

其實沈檸原本有些懷疑這人是不是裝的，因為他的姿態真的半點也不像不良于行的模樣。

散漫、隨意，好像一點也不在意。

可搭上脈搏后就發現了不對。

“民婦需要再看看眼睛……”

徐之翊眉頭微蹙，卻依舊配合的往前出頭，沈檸道了聲冒犯，手撥開他眼瞼。

要看眼睛，沈檸須得靠近一些，徐之翊看似散漫實則甚讓人近，猝不及防的距離讓他忍不住想皺眉，卻又被掰著眼皮。

鼻端是沈檸袖口極淡的梨花香，他往前看，眼便是那子格外好看的臉。

徐之翊見慣了京中姝，便是他自己這張臉也不一般，可他不得不承認，眼前這出鄉野的子，的確生的很好看。

那雙眼像是最無害的小鹿，又大又黑，眼睫濃更是顯得無辜，可此刻格外專注的神又出幾分不馴……他知道，這子并沒看起來這樣簡單。

片刻后，沈檸坐直：“三爺之癥不在，在腦。”

徐之翊抬眼看：“宮中醫也言瘀腦中，也曾輔以針灸治療過，并無好轉，你可能治？”

沈檸沉著道：“民婦倒是可以試試，只是怕萬一我的法子也不管用……”

徐之翊嗤笑一聲打斷：“收起你那點小心眼子，你只管治，治不好爺不怪罪。”

沈檸呵呵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