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回籠的第一瞬，沈檸聽到的是一道極輕的喚聲。

“檸檸，檸檸……”

誰在喊？

好困啊，眼皮怎麼這麼重，為什麼非要，好想睡。

“檸檸。”

那微啞的聲音讓沈檸忽然生出些悉，是誰？

蕭南諶，是蕭南諶。

一瞬間，意識迅速開始變得清醒，坍塌的宮殿，大巫嘶啞的聲音，還有昏睡前蕭南諶繃焦急的神……

“姐姐，姐姐。”

沈青柏也在旁邊輕聲低喚。

沈檸終于強撐著睜開眼，眼睛被刺的又閉上，差點又這樣睡過去，咬牙打起神，終于再度睜開眼睛。

眼便是蕭南諶通紅的眼，看到他下頜青青的胡茬，沈檸扯了扯角啞聲笑道：“我這是睡了多久，你怎麼這樣邋遢？”

蕭南諶了，沒說出話來，手將人抱住，埋頭在沈檸肩側，沈檸聽到，他無聲吁了口氣。

終于醒了。

旁邊，沈青柏先是下意識移開視線避嫌，可接著又回頭。

他已經知道了沈檸的狀況，知道自己即將失去姐姐。

年心里難，卻強撐著沒有表出來，只是小聲說：“你昏睡了三日，再不醒來，阿南哥要急瘋了。”

沈檸了，撐著床坐起來：“難怪我覺得睡起來神清氣爽的，原來是睡飽了。”

蕭南諶連忙扶著，給背后放了個枕頭好讓靠的舒服點。

沈青柏回頭低聲對眼圈紅紅的七月說：“去請院使，就說姐姐醒了。”

七月連忙轉出去，很快，太醫院院使帶著葉恒進來了。

葉恒亦是神急切，門檻的時候差點被絆倒，看到沈檸后，竟然不管不顧開自己老師率先給沈檸診脈。

可手指搭到沈檸腕上，只片刻，他的手就微微抖起來。

“怎會這樣，怎會這樣……”

小眼睛里頓時涌出淚意，又生生忍住，咬牙道：“定是我學藝不，我重新診脈，重新來。”

沈檸收回手無奈笑道：“別浪費時間了，我自己什麼都清楚。”

可收回去的手卻被蕭南諶按住，他面繃，眼神執拗：“請院使看看吧……豆豆回南疆去想辦法了，肯定會有法子的。”

沈檸了，只能依他。

然而，所有人心里都清楚。

院使診完脈后沉默不語，半晌，提筆寫方子：“可以服用一些補充氣的湯藥。”

蕭南諶急了：“什麼補充氣，補什麼氣……”

沈檸一把抓住他，皺眉：“阿南。”

不用多說一個字，已經在暴走邊緣的蕭南諶頓時停下，他閉眼深呼吸幾次，跪坐到沈檸床邊手將抱住。

沈青柏使了個眼，旁邊幾個人都沉默不語走了出去，只剩下沈檸與蕭南諶兩人。

沈檸拍了拍蕭南諶：“阿南，你是不是該準備繼位大典了。”

早日繼位早日安寧，整個大宣朝許久，急需新帝繼任主持大局穩固朝政。

蕭南諶說：“好，我繼位，我們大婚。”

他說：“你不做定王妃了，直接做我的皇后。”

沈檸沉默下去，頓了片刻，聲說：“阿南，你知道……”

“我只知道我要娶你，只娶你，我走到今日，便是想要好好的將你娶進門，把所有最好的一切都給你……”

蕭南諶雙眼通紅，死死看著：“沈檸，你還想說什麼誅心的話盡管說，但沒人能讓我改變心意。”

沈檸終于沉默下去。

過了好一會兒，溫聲開口：“阿南，你知道巫醫的話是什麼意思嗎？”

蕭南諶角繃：“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沈檸看著他，緩聲說：“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說完后，沈檸往外邊看了眼……很好，沒有什麼天打雷劈一類的魔幻場景出現。

而對面，蕭南諶已經愣住，他下意識問：“什麼？”

沈檸說：“我來自于另一個世界，一個比這里多發展了幾千年的文明世界，我之所以會那麼多東西，就是在那個世界學到的……”

蕭南諶滿心驚愕茫然。

若是別的任何人跟他說這種話，他一個字都不會信，可這是沈檸……

“你難道不是謝夫人所生，十幾年前在護國寺被搶走……”

沈檸嗯了聲，看著蕭南諶：“那是原來的沈檸，不是我。”

說：“我是在趙睦下葬前一日到這里的……”

藏了許久的事說出來后反而很輕松，尤其是在看到蕭南諶震驚茫然的神，沈檸竟然苦中作樂的覺出些好笑來。

恐怕對他來說，這不亞于天方夜譚吧。

“我知道你很難相信這些，但阿南，我說的都是真的，你可以將這理解為類似于借尸還魂吧，我就是那個魂。”

蕭南諶整個人都懵了，可與此同時，他卻也恍然間覺得以前很多刻意不去想的事，忽然就能解釋清楚了。

會制糖，會種植新作甚至能做出霹靂彈那種東西……若是細究，這不是看過一本什麼書就能解釋的通的。

他不是不知道對于那些東西的來沈檸刻意瞞過，只是他不愿去深究的。

卻沒想到，竟然是這個原因嗎？

蕭南諶不蠢，可他知道沈檸不會編造出這種匪夷所思的謊言來，更重要的是，在大宣朝的野史中，曾出現過類似這樣的人，被稱為生而知之。

沈檸看著他：“在那個世界，我曾通過某種途徑，看到過這個世界的一點信息，我知道你，阿南。”

蕭南諶倏地抬頭。

沈檸笑著說：“在平寧縣的時候，我就知道你是誰了，我還知道你會是以后的新君……也是因為想要尋個靠山，我才對你好，照顧保護……阿南，你看，我的出發點并不單純的。”

眼睫微，沈檸接著說：“所以，你也不必太過傷懷。”

然而，話音剛落，就見蕭南諶搖頭：“我不信。”

他看著沈檸，一字一頓：“你說的那些，我全都不信。”

沈檸只是想讓他對即將離開這件事釋懷……可是，怎麼可能？

怎麼能釋懷……是他已經刻進骨子里的人了，他們一路互相扶持著走到今日，早已是彼此的另一半。

沈檸垂眼：“我知道你很難相信，但這都是真的，阿南，若是我沒猜錯，你應該已經定好年號了。”

蕭南諶驀然抬頭，就對上沈檸噙著淡笑的眼：“景雍……對嗎？”

僅僅兩個字，卻仿佛雷霆萬鈞般劈落到蕭南諶頭頂。

這兩個字，是昨晚他剛寫下來的，如今還在鎮紙之下……因為朝廷要準備登基儀式，那些員追著他不放，他心里只記掛著沈檸，不勝其擾之下便隨手寫了兩個字。

而那兩個字，還沒來得及給出去，除了他，不會有第二人知曉！

沈檸嘆氣：“阿南，我當初靠近你只是為了抱大的，你這下總該信了吧……”

蕭南諶的眼圈一片赤紅，沈檸有些不敢看他。

知道蕭南諶從小是怎樣長大，也知道自己這些話會傷害他，可已經注定了要離開，與其讓他死別之慟，倒不如早早的讓他們之間產生些許裂痕。

他從小偏，若是知道曾別有所圖，或許在離開后，他不至于太過悲痛。

況且，這些本就是事實。

“好，我相信你……”

蕭南諶嘶啞的聲音響起，沈檸心中微滯，終是忍不住緩緩抬頭，就對上他通紅的眼。

“既然你是為了找靠山才到我邊，那如今我是全天下最有權有勢的靠山了……”

蕭南諶手，微著握住沈檸的手，聲音里帶上哀求：“所以，你留下來，讓我做你一輩子的靠山，行不行？”

他說：“檸檸，你答應了嫁我的，說好的事不能反悔。”

他說：“五日后繼任，繼任當日大婚立后……檸檸，我永遠做你的靠山，你永遠留在我邊，我們說好了，行不行？”

沈檸垂眼，努力撐起的笑終于維持不住，眼前視野朦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