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關於不可結緣

阿寶有時會在野外或森林裡撿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回來，正常點的是撿回旅人落的各種小東西，不正常的就是各種不明生的骨頭或散發著詭異氣息的陶罐。

今天小天狗又撿到東西了。

鹿鳴遠遠看到它叼著一塊東西奔過來時，還不以為意，一邊收拾著行囊一邊隨口說著你又撿到什麽了。

聽到阿寶來到後著急吠了幾口，才轉頭去看，這一看直接被嚇到了。

“阿玉！阿玉！”

原本在遠收集著野果的赤瑛，第一次聽到小鳴如此急切驚慌的大喊，他也不耽擱，馬上移形換影，趕到了小鳴邊。

“怎麽了？”

映眼簾的是鹿鳴抖的背影，他還是第一次見到抖得如此厲害，心頭一，趕上前察看到底發生什麽事，結果他也倒吸了一口涼氣。

“阿……阿玉。”鹿鳴神驚恐看向他，的手臂得長長的，正托一個東西舉高，正托著一個虛弱的小嬰兒。

“怎麽會有一個小孩在這兒？”赤瑛蹲下想看得清楚，突然原本瞇著眼的小嬰兒發出了低低的一聲嗚咽，胖胖短短的四肢也了一下。

鹿鳴嚇得大，趕把嬰兒舉給赤瑛，讓他抱住，整個樣子快被嚇得哭出來了，好害怕不小心傷到這個弱的小家夥。

赤瑛和鹿鳴一樣，別說抱嬰兒，連見都沒見幾次，接過來後也是手忙腳，只能像抱沙袋一樣，把小家夥抱在懷裡。

這麽一抱也讓他發現了一件事，這個小嬰兒竟是個凡人的孩子。

這孩子看樣子也才幾個月大，隻用一塊破布抱著，還散發著一惡臭味，而且沒什麽神活力，哭聲也是像小貓一樣，甚至哭了幾下就沒了力氣。

他們兩人不知所措，還是阿寶把行囊弄，拖了一瓶花出來朝他們狂吠，他們才知道這個孩子是了。

在赤瑛喂著嬰兒時，鹿鳴也問著阿寶是從哪裡撿到的孩子，小天狗不斷頂著嬰兒小小的軀，他們才注意到那孩子被破布包裹著的小手上，竟綁著一個帶有魔界氣息的手繩，這種手繩是專門用來標識貨的。

他們馬上了然，這孩子是被走私販從塵界綁來，要運去魔界的“貨”。只是在經轉仙界時，被小天狗發現叼走了。

鹿鳴氣得掄起流星錘，讓阿寶帶路，直接去抄了那群正歇腳的走私販。赤瑛留在營帳裡照顧小孩，順便傳信此仙界的仙府，讓他們派人來收押。

原本想順理章地把小嬰兒給他們，卻沒想到本地仙府表示近日魔界走私況愈發猖獗，他們的人手單是巡防邊界就已捉襟見肘，實在無力再把孩子送回塵界。

赤瑛和鹿鳴對視一眼，再一起看向正被他抱在懷裡的小嬰，赤瑛喂飽了，幫洗乾淨了小子，鹿鳴還剪了最好的一件裳做的繈褓。

似乎知道自己安全了，雖然還是瘦瘦弱弱的，但睡在赤瑛懷裡的樣子十分安穩，小手一直著赤瑛的服，對他已是完全的依賴。

鹿鳴十分憐地不斷著的小臉頰，再看向赤瑛。就連阿寶也不斷拉赤瑛的，閃著一雙可憐兮兮的眼睛嗚咽著，也在求他幫幫這個小家夥。

赤瑛歎了口氣，說地圖拿出來，看看通往塵界的最近口在哪兒。

當看到那個地點，再計算需要多時日，赤瑛的心口不沉下，就算是移形換影或是讓阿寶全力奔馳，到達那裡至也需要十日。

天上一日，人間三年，這孩子被抓來仙界也不知多天了，更別提他們還得從三千塵沙世界裡找到的家鄉。

恐怕這孩子是回不到親生父母的邊了。

和鹿鳴說清楚這件事後，兩人都陷了長久的沉默。最後是鹿鳴先打起神，拍了拍他的雙頰。

“就算是這樣，我們還是得把這孩子送回去。我們可以給找個風明的地方，再找戶好人家收養。”

赤瑛點點頭，懷裡的嬰兒突然一個抖，似乎是作了噩夢，小抿起發出嘟囔聲，他趕抱住輕搖，拍著小小的軀安著。

他們不知道該怎樣照顧嬰兒，更何況是個凡人嬰兒，仙界一些習以為常的食或許對來說是不合適的，幸好鹿鳴想起一個人能幫他們，特意寫信去詢問之前在桃源仙洲認識的瓊娘，正是凡胎仙。

瓊娘的回信隔日就來了，還附上了十幾瓶適合凡人嬰兒食用的牛，和一些的，還有被他們忽略的一樣東西——尿布。

赤瑛和鹿鳴兩個神仙本忘了凡人是會吃喝拉撒的，第一次被小嬰尿了一的赤瑛整個人都嚇傻了，瓊娘送來的幾塊尿布真的是救了他們。

除了瓊娘的信，在九重天的絳瑀神子知曉此事，也特意寫信前來叮囑，仙凡有別，不可結緣，定要快些把孩子送回去。

結果隔天赤瑛抱著孩子，和鹿鳴一起騎在阿寶上趕路不過半個時辰，那嬰就吐了他一的，接著就開始哇哇大哭。

赤瑛從阿寶上爬下去，抱著哄了很久才哄好，一邊的阿寶覺得自己害到小寶寶不舒服，有些自責地垂頭喪氣，也被鹿鳴抱在懷裡哄。

後來赤瑛試了試帶著嬰兒短距離移形換影，結果那張本就蔫蔫的小臉被嚇得面無，哭都哭不出來，又讓他心疼地抱在懷裡一直哄。

鹿鳴說反正也急不來了，乾脆就慢悠悠走過去吧，在地圖上重新規劃了一個路線，要繞一個大圈，但也是一條沿途風景最麗的路線。

編了一個籮筐，在裡面滿的布料，讓赤瑛每天背著籮筐，把孩子裝在裡面，兩人一狗開始步行趕路。

孩子大概是被綁後都沒有得到妥善的照顧，整個人瘦的神不濟，把放進籮筐裡也一直在睡覺，只有吃飯和臭臭時才會小聲哭喊，引起他們的注意。

阿寶很喜歡，一直都在外面睡覺的它，開始每晚都進帳守在小小嬰兒的邊，小嬰兒半夜醒來要喝了，才哼哼一聲它就會馬上起來，一腳踩在赤瑛的臉上把他踩醒，讓他快起來喂，別著小寶寶了。

也不知是仙界的風水靈氣養人，還是這孩子的質本就很好，他們悉心照料幾日後，原本瘦得像小貓一樣的嬰氣開始紅潤，也開始長了，雕玉琢的十分可。

就連送牛來的鹿鳴大哥也很喜歡，抱在上不舍得放手，臨走前說要空出時間和鹿鳴的嫂嫂去楚雲境的福緣之地雙修，盼天命能早點賜予他們孩子。

在他們步行到冰翡翠樹海時，那雙一直半瞇著的眼睛終於張開，黑亮亮的像小葡萄一樣，窩在籮筐裡開始好奇張這瑰麗空靈的冰晶天地。

鹿鳴又製了一個帶子，可以把小孩綁在前，這樣就可以從小小的籮筐解出來，更好地去張仙界的風，鹿鳴說記不得也沒關系，欣賞麗事的天和權利是不分仙凡的。

日日吃飽睡足的小寶寶也開始活潑起來，如果大人們沒空跟玩，就躺在床上轉自個兒胖胖短短的四肢，努力認識自己的小手手小腳腳。

後來大了些，還學會自己翻了，赤瑛怕翻到危險的地方，用竹子做了圍欄把圍在一個安全的地方，也防止睡姿不好的鹿鳴半夜會滾到孩子那兒。

小寶寶學會翻了開始想學爬，可的子骨還沒長好，只會在床上頭頂前面翹起屁，用盡全的力氣和部位就只了一下下，像條蟲一樣，阿寶有時會學著的姿勢，陪一起蠕。

可有時小寶寶還是想要人陪，也學會了哭喊，赤瑛和鹿鳴一開始還很張怎麽了，可一抱起來哭聲又會馬上收起來，乖乖地靠在他們的肩膀上，幾次後他們也知道這個小壞蛋的伎倆，可每次上都會罵小家夥說是最後一次了，下一次哭起來時還是會抱起。

小壞蛋後來還得寸進尺，只是抱在上坐在帳也不行，會踢著小腳想要他們抱著出去，想多看看這個新奇的世界，看山嵐看大樹看天空。

有時赤瑛在洗著尿布，鹿鳴會抱著小寶寶，和阿寶一起在小溪旁曬太，一坐就是一個下午，聽著流水鳥鳴聲，指著小溪裡偶爾遊過的小魚小河蟹給小寶寶看，那雙小葡萄一樣的眼睛有時會盯得目不轉睛，有時又會被搖曳的樹影或小蟲吸引走目。

鹿鳴有時會跟著一起看過去，雖然不知道寶寶看到了什麽，可也莫名覺得滿心喜悅，那些平時尋常之在此刻映眼裡，又是一番不同的心境。

晾著尿布的赤瑛遠遠去，也忍不住笑起來，他把行囊裡用小草編了幾天的小玩偶取出，在路邊摘了幾朵小花點綴，緩步走向那對人兒。

在途經九華山時，他們在一草原休息，恰逢微風吹襲，高大翠綠的草叢一陣一陣地起伏起舞，形了醉人愜意的微波草浪。

那時赤瑛在熱著要給小寶寶喝的牛，鹿鳴突然笑著點點他的肩膀，擺手示意讓他過來。

他走到人邊，順著的目看過去，只見到小寶寶玩累了，正倒在阿寶茸茸的上，和小天狗一起在草浪裡睡起了午覺。

赤瑛和鹿鳴相識一笑，都覺得眼前這一幕可又治愈。

可旅程再，也有走完的那一天。

他們在三千塵沙世界裡觀察了許久，才挑中一對多年無子的花農夫婦，他們的花田在一山清水秀的世之地，兩夫婦也都是良善之人，定能好好照顧這個孩子。

那日清晨，赤瑛和阿寶抱著睡的孩子走到了花農家的門口，輕輕地把放下。因為不能在上留下太多仙界之，小寶寶全上下都是他們來了塵界才置辦的品。

可赤瑛還是私心留了那個小玩偶給，小玩偶由仙界花草所編織，這類花草離了仙界的靈氣不過幾日便會枯萎化塵，不會留下一痕跡。

小寶寶跟著他們的這段日子裡，每一夜都是赤瑛哄著睡，他只是擔心小寶寶來到陌生環境會無法睡，所以才留下一個舊，好讓能聞著上面的氣息不那麽害怕。

他知道，站在遠不願來見最後一面的鹿鳴，也在小寶寶上留了東西，是一包能種出稀有蘭花的種子，也只是希花農能靠這蘭花過上較為寬裕的日子，這樣小寶寶往後的日子也會順遂些。

阿寶一直靠著小寶寶傷地嗚咽，當初是它撿到了，自然也是要來送的。聽著小天狗哀傷的聲音，赤瑛也忍不住鼻頭一酸。

仙凡有別，不可結緣，就連名字也不能取，和這孩子短暫的相遇再不舍也終須一別。是凡人，還是得由凡人養長大，當長大後會忘了他們，只是偶爾會夢到一些窮其一生都從未見過的悠悠壯麗之景。

赤瑛抱著傷心小天狗，摟著紅了眼睛的鹿鳴，了形站在遠的花樹上，看著花農夫婦發現了門口的嬰孩，先是震驚但很快就心生憐，小心翼翼地把孩子抱了進去。

鹿鳴和阿寶不舍得孩子，很長一段時間都是悶悶不樂的，阿寶還會躺在小寶寶躺過的床褥上不舍得起，反而是赤瑛像沒事人一樣，照常生活。

但鹿鳴知道，他有時從箱子的最低不小心翻出籮筐、背帶或尿布時，都會怔怔地著它們，發很久的呆。

這篇標題“不可結緣”出自《夏目友人帳》。

寫多了，寫點清水容，最後一篇也是清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