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人問韓愈:“爲什麼要把車停在t大校門外?”
也許韓愈會說,他只是剛好路過。
晨曦下,韓愈按下車窗,沒有迎來問話,倒是迎來了一杯豆漿和一袋裝好的油條。
深沉的眸鎖視,韓愈沒接。變相示好?他知道不是這樣的人。
早晨風大,如果知難而退,就此離開,也就罷了,但執意要把豆漿和油條給他,反倒著幾分孩子氣。
“豆漿我收下,油條就算了。”出口之聲,有無奈。
阿笙笑了,收起油條,見韓愈把豆漿接在手裡,然後放在車前臺上,似是不急著喝,就提醒道:“豆漿是溫的,再放下去會涼。”
韓愈只得拿起豆漿,敷衍的喝了幾口,豆香味很濃,老實說他喝不慣。
見顧笙還站在外面,這跟往日略有不同,遲遲不走,那必定是有話要對他說。
他和之間有什麼可說的?還是有的,比如說顧清歡。
打開車門,阿笙提著油條坐了進來,韓愈這才發現,豆漿和油條原本只買了一份。
嗎?不,俗話說無事獻殷勤,非殲即盜,顧笙這是先禮後兵。
車,韓愈額前髮垂落,遮住冷鬱的眸,那雙眸子原本就比一般人還要黑,如今更是漆黑如墨。
這就是韓家人,骨子裡滲出一迫人氣勢,若是商場應敵,未戰氣勢上便已勝了三分。
他和陸子初是截然不同的人,韓愈冷漠,陸子初只是淡漠。前者是懸崖,後者是沼澤。
沉默片刻,阿笙終於開口,聲音很淡:“韓愈,其實我很怕面對你。”
“……”這是第一次他名字,沒有挑釁,沒有激,沒有漠視,但卻著不協調的鄭重。
低著頭,接著說:“因爲姑姑,顧家一直對韓家有所虧欠,所以我在你面前,總是會底氣不足,自矮一截。”
韓愈淡淡的掠了一眼,“現在就不怕面對我嗎?”
主面對他的人,好像是。
阿笙笑了笑:“現在也怕,但有些事,有些話,我不能逃避一輩子。”阿笙淡淡陳述道:“我姑姑走了你母親的婚姻,讓你母親從期待走向痛苦,但這一切並非都是我姑姑一個人釀的錯。你父母如果深厚,決不會因爲莫須有的第三者在婚姻岔路口分道揚鑣,他們走到今天這步田地,只怪他們得不夠深。”
韓愈面沉了下來,偏偏阿笙神依舊,冷靜而又淡漠。
他真想掐死,爲顧清歡開罪,還能倒打一耙,法學系高材生,果然不是善茬。
阿笙沒看韓愈,神不變,語調也不變:“小時候,老人告訴我,這世上或許有迴,有人下輩子胎了人,也有人下輩子爲畜,或爲飛禽走。那時候我就想,如果可以選擇的話,我還想爲一個人,想法很堅定,好像永遠也不會改變一樣,但長大後,我開始意識到,世上萬,最快樂的從來都不是人類,而是海洋中暢遊的魚。擁有七秒記憶,七秒一生,如磐石,比金堅,然後在七秒之後忘記所有恨,遊離塵世之外。我想,你父母一定深深過彼此,只不過,荏苒了傷痛,彼此之間的錯過了最初的花期。婚姻路上,他們不是得不夠深,而是被現實傷得太徹底。你看看,這大街上來來往往那麼多人,有太多人對風花雪月無師自通,但能攜手一生的人卻很,他們歷經生活給予的悲喜,卻沒辦法走出一個滄海桑田。”
車只有阿笙一個人的聲音,那麼清冷,以至於車氣氛凝滯如死。
阿笙側眸看向韓愈,原本長相那麼好看的一個人,現如今眸底霾浮。
阿笙激怒了他。
瞭解韓愈的人都知道,他很生氣,但這次他是真的生氣了,眼神太冷,彷彿冰凍三尺。
他有多憤怒,就說明在這件事上,他有多敏,多脆弱。
阿笙並不見好就收,繼續變本加厲,“不是我姑姑壞的太突然,而是你父母在婚姻路上走的太匆忙。”
“顧笙。”韓愈一字字從齒中迸出來,盯著阿笙,好像再多說一個字,他就會毫不猶豫的掐死。
阿笙靜靜的看著韓愈,韓家客廳裡擺放著韓永信和韓愈的父子照,很多。父子關係融洽親,但隨著時日漸長,後來的合影照裡,韓愈甚微笑,就算偶爾微笑,也是帶嘲諷。
在這件事上,被傷害的人除了常靜之外,還有一個韓愈。
阿笙都知道,正因爲知道,才明白,究竟什麼話才能刺中韓愈的肋。
暑假期間,從馮媽口中得知,韓愈從小尊敬韓永信,以父親爲偶像,上學後更以父親爲鬥目標,但韓永信卻背叛了家,傷害了常靜,也傷害了他。
韓愈經不起這樣的背叛,更經不起有人撕裂他的傷口。
他越是平靜,心積攢的怒火就越旺,無吞噬著他的悲喜,這樣一個人,只能絕,要不然難以支撐他的恨。
兩人一致沉默,目在車相撞,無聲較量,任誰看到這一幕,都不會認爲他們關係*,反倒會擔憂兩人是否有安全患。
良久,阿笙方纔開口說道:“其實你恨得人並不是我姑姑,而是你爸爸,因爲你比誰都明白,發生這種事,通常最大的錯不在人這裡。”
話落間,車是真的一片死寂了。
今天很好,明晃晃的照在擋風玻璃上,影層疊,卻著說不出的蒼白。
許久之後,韓愈發出吔語:“顧笙,你自以爲很瞭解我嗎?”
阿笙表漠然:“我不瞭解你,你也不瞭解我,過去的事,你或許清楚,但我不清楚,可今天這番話,我還是說了,不爲別的,只是覺得,你把滿滿的恨都投放在我姑姑上,這不公平。”
韓愈看著,眼神意味不明,聲音凝滯:“顧笙,我小瞧你了。”
“抱歉,是我姑姑,在國,我是唯一的親人,我們對親人寬容,對外人苛刻,我原本就是俗人一個,只關心離自己最近的人和事。”
“……下車。”韓愈閉上眼睛,冷冷下達逐客令。
阿笙下車,走了幾步,回頭看韓愈,他還坐在車裡,黑風把他襯得越發秀孤獨。
阿笙咬了咬脣,把心裡話說出來,並不痛快,反而悵然難過。
功出了韓愈的脆弱,卻在目睹他脆弱的瞬間,意識到了的殘忍和心有不忍。
短了的影,清晨的融合著寒風,有些涼。
有悉車輛從旁呼嘯而過。
……
韓愈開車遠去,一車豆香味。
那杯只被他喝了幾口的豆漿格外礙眼,路過紅綠燈,路口放置著垃圾桶,拿起豆漿,本想投進去,但卻遲疑了。
後面,一排汽車鳴笛催促,韓愈扯脣笑,因氣憤就隨手扔東西,他幾時這麼稚過?
可見他被那丫頭氣的不輕。
喝了一口豆漿,皺眉嚥下,把豆漿重新放回原,原本溫溫的豆漿,早已在談話過程中變涼了。
……
再見陳鈞,阿笙足足愣了好幾秒,這才走過去。
臉上淤青紅腫,跌傷可能不太大,很顯然之前被人揍過。
離上課時間還有段距離,兩人去了安全樓梯拐角,那裡人,便於說話。
有些話,是必須要說明白的。
酒醒後,陳鈞面對阿笙有些不好意思,大概擔心阿笙不理他,或是不給他好臉看,目飄,就是不敢跟阿笙對視。
可他明明是來見阿笙的。
阿笙問:“誰打的?”
“許飛。”
果然,好在陳鈞言語間並無怨憤,要不然事還真是沒完沒了。
“我代他向你道歉。”
阿笙這麼一說,陳鈞反倒不好意思了:“不怪他,原本就是我有錯在先。”
“不管怎麼說,打人就是不對。”
阿笙這話,原本沒有影之意,但陳鈞自知理虧,對號座,臉頓時就紅了,清了清嗓子,尷尬道:“昨天是我不對,喝醉惹事,你別生氣。”
阿笙笑了笑:“你也說了,你只是喝醉了,也不是什麼好回憶,我忘了,你也忘了吧!”
“顧笙……”陳鈞看著,目灼灼,遲疑道:“你對我真的一點覺也沒有嗎?”
低頭想了想,阿笙擡眸看著他:“陳鈞,我不是草木,你對我的,我都知道。我有一個好朋友,依依,平時很喜歡看《泰坦尼克號》,百看不厭,每次看都會淚流滿面。說很短,短到不願那麼快就說再見。但這世上好在還有一種癡,它的名字:73年。即便傑克早已消失不見,依然可以想念經年,把靈魂中的天荒地老全都付給了時間。所以不在長短,在於是否彼此相知心,在於生命中的那個人是否能溫暖對方心裡的寒冬。”
陳鈞失落一笑:“我不是那個人。”
阿笙輕嘆:“抱歉,我無法刻骨銘心的記起你。”
“什麼刻骨銘心呢?”陳鈞問。
“我不需要回憶,他已經銘刻在我的腦海裡;我在他面前,不管歷經多年,依然可以肆無忌憚的倒退時,爲一個孩子。”
陳鈞死心了,他喜歡,極力表現,小心翼翼的討好,卻無法讓心,只因他唯一能給的,恰恰是不需要的。
陳鈞問:“你遇到這個人了嗎?”
“也許不會有這個人。”花園鮮花那麼多,賞心悅目的再不濟也有好幾朵,又怎麼知道,挑中的那朵剛好就是最適合的呢?
有些適合在一起的人,註定要在選擇中退出的生命。
“從來沒有人讓你心過嗎?”
阿笙短暫遲疑,有嗎?一個人的臉龐從腦海中一閃而過,太快,抓不到蹤跡。
“沒有。”說。
雖說死心,但聽到阿笙的話,陳鈞心裡卻好了許多。這麼說來,可憐之人並非只有他一個。
陳鈞慨道:“我以爲你會喜歡像陸老師那樣的人。”
阿笙無意識皺眉:“……爲什麼會這麼想?”
陳鈞笑著說:“生都喜歡他。”
沉默幾秒,只聽阿笙開口說道:“不,我不喜歡他。”這話是說給陳鈞的,但更像是在說給自己聽。
上課時間快到了,阿笙和陳鈞道了聲再見。
眼見陳鈞影消失在樓梯轉角,阿笙這才邁步上樓。
那天上午真的很好,比清晨還好,陸子初單手在袋裡,一手拿著課本,籠罩在影裡,漆黑深沉的眸鎖視著阿笙。
阿笙從不知道,像他這樣的人,目竟也可以這般灼人。
他不知何時站在了樓梯口,聽到了和陳鈞的對話,也聽到了那句:“我不喜歡他。”
等阿笙頭腦清醒一些時,陸子初早已離開。
阿笙哭無淚,陸子初每天都是踩著點進階梯教室的,萬萬沒想到會被他撞上這一幕。
學生不喜歡老師很正常,他應該不會生氣吧?
從不愛到深愛,原來隻是一夜的距離。被他吃乾抹淨連渣都不剩的時候她才知道那距離有多遠。永遠到底有多遠?先生,是我甩了你。經年之後,她帶著小包子重回A市,美酒紅唇,衣香鬢影,故事,重新拉開了帷幕,他玩她的遊戲也重新再度開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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