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明遠用了半分鐘消化了一下這句話，問：“你在哪兒？”

許佳寧快步往樓道里走：“剛從辦公室出來，這會兒要回宿舍。”

“別回宿舍了，直接去校門口，我一會兒就到。”

許佳寧：“……”頓時驚喜，“你回來了？”

*

季明遠趕到西大南門的時候，就看見許佳寧正打著一把傘站在公站牌后，雙眼無神地看著遠方在發呆，不知道在想什麼。

找了個地方把車停了下來，季明遠冒著雨向走了過去。

許佳寧兀自出著神，等到季明遠走到面前了，才反應過來。眼睛驟然一亮，仿佛是立刻就想跟他說些什麼。但看見他在淋雨，立馬湊上前來為他打傘。

季明遠見舉著吃力，一把接過了傘。

“怎麼回事？”他低聲問。

許佳寧沒想到他今晚會給一個悄悄回城的驚喜，早知道就晚一天再跟他說這件事了。

“沒事。”努力笑的不讓他擔心。

但季明遠是什麼人，剛剛電話里委屈的都快哭了，哪里還能相信此刻的笑呢。輕抿下，他說：“上車。上車再說。”

倆人一起上了車，季明遠將車開到了一個不太礙事的地方，停穩之后，他半降窗戶，問許佳寧：“說吧，怎麼回事。”

許佳寧實在不想在此刻破壞他的心，但他問起了，只好一五一十的代了。好在，早在等他那會兒，就在心里理好了脈絡，此刻說起來也不費工夫。

季明遠聽完，先是放下了一顆懸著的心，繼而神又嚴肅了起來。

“你是說，那篇結項報告，翁娜預謀造假？”

預謀這兩個字，用的相當準確，許佳寧心里佩服了他一把。就目前所了解的這些，翁娜頂多是有個造假的企圖，至于最后結果到底如何，只有待看到結項報告全文才能做判斷了。不過許佳寧知道，這個全文，應該是永遠看不到了。

“沒有讓你參與其中吧？”季明遠又問。

“是有這個意思，但我直接跟說了，這是造假。”

季明遠蹙了下眉。當面指出造假，是容易讓翁娜下不來臺。但既然已經了這個念頭，似乎也就沒必要有這個顧慮了。在學圈，他最痛恨的也是造假。

“沒參與其中就好。”他對許佳寧說，“你還年輕，如果被牽扯進這樣的事，一旦被曝，會毀了你的學前途。”哪怕之后沒有再深造的計劃，他也希這短暫的研究生生涯是干干凈凈的。

“我知道的。你放心。”許佳寧說著，握住了他的手。

季明遠很快反握，倆人相對沉默了幾秒，他又說：“論文的事，你做得對，是翁娜想錯了。你要是真不了，明天我和你一起去見老教授，讓他召你回師門。之后哪怕他不能親自帶你，有柯璟在，不會委屈你的。”

“會不會影響柯老師和翁老師的關系？”這是許佳寧最關心的。老教授年紀大了，人際往上的事可以馬虎一些。可柯璟才剛進校沒三年，若是因為得罪了管院目下風頭最勁的翁娜，會不會不太好？

“你有這樣的考慮是好的，但別忘了，柯璟也是極厭惡這種學不端行為。而且一直跟著老教授，有老教授撐腰，沒什麼可怕的。”

許佳寧想說翁娜不也是老教授這邊的麼？但看著季明遠一臉篤定的樣子，把話咽了下去，緩慢地點了點頭：“好，我聽你的。”

不知是不是被這后面四個字取悅了，季明遠出了自倆人今天見面以來第一個微笑，握著許佳寧的手輕輕親了下，他說：“吃飯沒有？”

“剛準備跟去小吃街買吃的，就被翁老師了過去。”

許佳寧主要是解釋后半句的，然而季明遠卻把重點放在了前半句。

“小吃街？你又跟林去逛南門小吃街了？”季明遠微瞇下眼，神危險了起來。

許佳寧：“……主要是食堂去的晚了，沒什麼好吃的了。”頓了下，“什麼又啊，這學期我是第二次去。”再說了，南門小吃街雖然小攤小販多，但還是有不味道不錯的店的，頗西大師生青睞。就知道的，他們學院有一個師門，每次開例會到飯點都會從這邊其中的某一家集訂飯吃。

季明遠才不管這些：“以后還是盡量去，小攤販都不衛生。”說完注視著許佳寧，等點頭答應了，他才說，“走吧，去吃點東西。”

許佳寧說了聲好，又問：“去哪兒？”

季明遠坦然道：“去我家，我做飯給你吃。”

許佳寧：“……”季老師，您還有這項技能？！

*

倆人一路開回了季明遠在林城的住，經過門口一家超市買了點新鮮食材。進了門，季明遠連服都沒換，洗了下手就開始手做飯，作甚至麻利。

許佳寧也是會做的，但在圍觀過季明遠的刀功之后，就不敢說自己會做飯了。

“你刀功怎麼這麼好？”許佳寧看他切蓑狀準備下鍋煨蝦仁的瓜，表都有些嫉妒了。

季明遠這會兒正在切火，薄薄的一片，有如蟬翼。他舉起來審視了下，對這個明度到滿意后，才放進了旁邊的配菜盤子里。聽了許佳寧的嘀咕，他回頭，笑看一眼。

“小許同學，我在國外讀書待了那麼些年，要不會做點兒吃的，早就把自己死了。”

哦對，把這茬給忘了。季教授可是標準的海歸派呢。

許佳寧含笑在旁審視。有說男人認真的時候最有魅力，也有說會做飯的男人最有魅力。那麼集這兩點之大的季明遠，是不是要魅力棚了？許佳寧想著，忍不住笑了出來。

“笑什麼？”季明遠又看過來問。

許佳寧立刻斂了笑意，搖了搖頭，歪頭看著他。

倆人在等待油鍋升溫的時候對視了片刻，眼看著氛圍也隨之升溫變的曖昧，季明遠倏地收回視線，將配菜放進了鍋里炒。而等弄完這一切后，他捻起一片片好的西紅柿，塞進了許佳寧里。

一切好像都發生了，又好像沒有發生。許佳寧笑一笑，接過那片酸甜，慢慢品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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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做的菜都比較費功夫，倆人吃完飯以后，已經快八點了。一起收拾了碗筷，就坐到了沙發上休息。

“小許同學，我能不能給你提個意見？”喝下去小半杯氣泡水，季明遠看著許佳寧忽然開口，見有些茫然的神，他挑了下眉頭，說，“以后遇到什麼事，尤其是這種可能帶來不好結果的事，能不能讓我提前知道？”

許佳寧反應了下，才明白他好像是有些介意事后才知道這些事。恍悟的同時，又有些無措，仿佛自己做錯了事一樣。

“我只是怕你擔心。”想了想，小聲為自己解釋，“而且這些事，我自己也能理好的……”

季明遠無言幾秒，看著許佳寧的眼神，發生了一點點變化。

他有時候覺得自己真的是在一次又一次的重新認識許佳寧。姑娘個頭不算太高，看起來文文弱弱的，一副很需要別人保護的樣子。但其實并不是，自己真的很能抗。從認識以來，他幾乎沒有遇到多需要他擋在前面的事，無論是在秦城被老宋持刀脅迫也好，還是后來到了禹城被曹彬綁架——這些也算得上他們在一起經歷過的險事了。這些事，在一般孩兒那里可能就慌了手腳，但在許佳寧這里，每次自己都能想辦法解決，仿佛不需要他出多力一樣。甚至，連論文這樣學上的事都用不著跟他討論，自己就能做的很好。

明明，看上去不應該是這樣的孩兒——應該是最需要依靠的，最能滿足男人虛榮心的那一類人。可偏偏，就偏偏不是！

季明遠覺得這個結論很詭異，但縱觀在一起的這麼多天了，他必須接這個現實了。

“佳寧，我有沒有跟你說過，有的時候，你會讓我有種挫敗。”季明遠回過神，定定地看著許佳寧，微微一笑道。

許佳寧不知道他這話是何意，沉默了片刻，低聲問：“是我的錯嗎？”

“不是。”季明遠說。

怎麼會是的錯。從小跟著逐漸年老的外婆長大，如果自不夠強和聰明，怕是不知要多欺負。又怕外婆擔心，所以很多時候就只能報喜不報憂。可以說如今許佳寧的格跟生長的環境有著不可分的關系。而一個人，又怎麼能選擇自己的出和生長環境呢？

想明白這點，季明遠頓時釋懷了。

“你做的很好，只是佳寧，你有時候是不是也得依靠我一點？雖然我也認為人并不會比男人差到哪里去，但我畢竟比你大十歲，多出來的一些人生經驗多可以幫到你一些。總不能，你要讓我虛長這麼多歲是不是？”

話說到這里，季明遠心頭忽然冒出來兩個字：卑微，相當卑微。他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對人說出這樣的話來，簡直有些可恥。但看著許佳寧，他還是把這種覺給了回去，決定非得給掰扯明白了不可。否則，就可能永遠不明白！

好在，許佳寧智商還是在線的。所以想了一會兒，就明白了季明遠的意思。

看著面前這個被快要無奈到沒法的男人，沒忍住，輕輕一笑。

“你可以幫到我啊。”許佳寧輕聲說，“你一直都在幫我。”

季明遠微怔：“幫你什麼？”

“。”許佳寧口吻輕輕地說，“如何一個人，就是你教會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