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今天之前,季明遠從不知道,不過短短的一天,他的世界就可以顛覆到如斯地步。而經歷今天之后,他才發現,原來這個世界是如此的荒謬。
季明遠拿著那兩張明顯有些老舊的信紙,一遍又一遍地看著這寥寥兩千字,一顆心在反復震中被拋起又落下,縱使他想使自己平靜下來,卻每每又失敗。
“這是鐘靈寫給你的?”他不太敢相信,舉著這兩頁紙,問許佳寧。
“是的。”許佳寧答,“我們是很好的朋友,從小到大,一直如此。”
季明遠:“……”原來,果然是這樣?
季明遠想起自己先前的懷疑,那時他還只當自己是多想。沒想到,事實比他設想的更慘烈。倆人不僅是老鄉,不僅是同學,而且還是從小到大的好友!是啊,怪只怪他自己想的太簡單,有前面兩個關系擺在那里,們為好朋友不是再簡單不過的一件事了麼!
“你說過,在曹彬那件事里,有個好朋友一直幫助你。這個好朋友,就是鐘靈麼?”下心中的種種翻涌,季明遠啞著聲音問。
許佳寧沒想到他把這件事記得這麼清,哽了一下,復又平靜道。
“對, 是幫的我,那個人就是他表哥。”許佳寧說,“后來,我們第一次見面,也是因為我要去找,所以才能遇見你。”
季明遠又沉默了,過了許久,他說:“所以后來,四打探我的消息,被人誤會喜歡我,其實也是因為你?因為,你對我的一見鐘?”
說到“一見鐘”這四個字的時候,季明遠笑了下,仿佛是在自嘲。許佳寧有點兒撐不住了,停了幾秒,答:“是。”
季明遠徹底不說話了,靠在沙發的靠背上發愣。
他原以為下午的事已經足夠震驚了,沒想到更多的“驚喜”還等在后頭。只是他由此到的震卻是不一樣的,莊彥是什麼,許佳寧又是什麼?這完全沒有可比。為什麼?這是他現在最想問的。
“為什麼?”不知過了多久,季明遠再度抬眸看向許佳寧,“為什麼一直瞞著我?”
“因為——因為各種原因,當時沒有告訴你。”許佳寧輕聲說,“現在決定說,是因為到了必須要說的時候。”
季明遠:“……”
他簡直不敢相信地看著許佳寧,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他不太理解,上一秒還幫他慶祝生日,要為他一輩子的幸福很努力的孩兒,此刻陡然變了一張臉。更讓他難以接的是,說起這件事的時候,就像是在談論天氣好壞這樣最尋常不過的事似的,口吻是那樣的輕淡,表也是那樣的平靜。這樣冷靜的一個,不是他認識的那個許佳寧。這之中,到底發生了什麼?
“佳寧,你是不是有什麼苦衷?”季明遠想了想,低聲問道,見許佳寧,一副要否認的樣子,他連忙截斷了,說,“你肯定是有的。不要,說出來,我會聽。”
*
許佳寧:“……”
許佳寧設想過季明遠得知這件事后的無數種反應,卻沒有一種,是像現在這樣的——他在為找理由。
到他暗含期待的眼神時,許佳寧勉力強撐的平靜姿態終于徹底破裂了,看著季明遠,沒忍住,眼眶一,落下了淚來。
“沒有苦衷。”
小聲解釋了句,旋即,將自看到信以后的事,都告訴了他。
*
季明遠越聽,臉越發平靜。
但那并非是理智逐漸恢復的冷靜,實則是一種無法改變現實的改變。沒有什麼苦衷,沒有什麼不得已,有的不過是一個事實,那就是——確實瞞了自己。
“佳寧。”他依舊這樣,打斷的話,問,“我能理解你暫時的瞞,可是兩年——”他停頓了下,“兩年的時間,縱使莊彥的母親真有什麼不好,你是不是也不應該再替他瞞下去了?”
“是。”許佳寧答,“我是不該,可我依舊那麼做了。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但我確實那麼做了……”
季明遠:“……”
季明遠牢牢盯著許佳寧,眼睛都開始泛紅,卻半天沒說出一句話來。
他不知道說什麼,或者說,他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麼。當老師久了,他倒是不怕那些你說一他說二的刺頭。最讓他沒辦法的反倒是那些明明知道自己做錯了事,也非常勇于承認錯誤,但就是堅持不改的人。那一刻,ta認錯時的誠懇和認真,全部變了事后對他輕信于的嘲笑和諷刺。在季明遠眼里,現下的許佳寧就仿佛是這樣的人。可這個人,現在是自己的人,是他愿意與之共度一生的人。季明遠忽然覺得,這也算是他人生的至痛時刻。
“佳寧。”他聲音沙啞地喚,“你想讓我怎麼做呢?”
“事到如今,你已經知錯了,我看上去仿佛已經不能再責怪你。但站在我的立場,我是真的沒有辦法接這件事。”
許佳寧也明白他的糾結,眼淚再一次落了下來,“你可以責怪我、罵我、恨我都可以。季老師,我從一開始就做好了所有的準備,也愿意承擔一切后果。對不起。”
承擔一切后果——
季明遠知道,這話并不是說說就算了,而是從一開始就確實是這樣想的。只是,知道這一切后果里都包括什麼嗎?不,顯然不知道!
“你真的確定,你能承擔一切后果?”
他沉聲問許佳寧,里面可能暗含的含義,聽的一驚。抬頭,有些迷惘地看著他,仿佛是在向他求證。但又仿佛已經預知了答案,眼睛開始不由自主地泛紅。
看到這樣恓惶不堪的許佳寧,季明遠心里搖了片刻。但到底是被瞞的憤怒占據了上風,他閉了閉眼,說:“今晚就這樣,我先送你回去。”
許佳寧沒想到他這樣就要送走。
“明遠……”有些無措地喚著他。
季明遠被著兩個字中,稍怔了一下。但也只是一下,很快他便恢復理智,拿起車鑰匙說:“走。”
許佳寧:“……”
許佳寧知道說什麼也不管用了,輕咬下,不得不跟著他起。經過餐廳看到那一桌子心準備的菜時,心里頓時又難過了起來,一劇痛襲來,幾乎都要站不住。
這個生日,終究還是被毀了。
*
西大,研究生宿舍樓。
林是被噩夢驚醒的,平復了片刻之后聽見床下有靜,立馬從床上坐了起來。隔著蚊帳認了一會兒,才看清是許佳寧。
看到是,林松了口氣。但接著又覺得不對。
“佳寧,你回來了?今晚不是季老師過生日嗎?”
許佳寧剛把地上的碎渣收拾起來——剛進來的時候,不小心打破了一個杯子,聽見林的話,頓了下,才回過頭:“有點兒事,我就回來了。生日已經過完了。”
林哦了一聲,仿佛是接了這個說法的樣子,但想一想,又覺得很奇怪。因為實習,已經很久沒回來住了,能有什麼事兒啊,還是在這大晚上的?
看著許佳寧往垃圾桶里倒垃圾,皆是破碎的玻璃渣,林心里頓時生出一種不好的預。
“佳寧,是出什麼事了麼?你跟季老師吵架了?”
林很不愿意這樣猜測,畢竟那人是季老師,又不是韓揚。可看許佳寧,真的很不對勁啊。
*
許佳寧是不知道林怎麼瞧出端倪的,原本還強忍著,此刻就有些撐不住了。呆呆地坐在椅子上,眼淚就開始往下掉。
林被這樣的唬了一大跳,連忙爬下了床,走到邊,“佳寧,佳寧?不哭不哭,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許佳寧什麼也沒說,抱住了林纖細的腰。
“,我犯了錯,一個大錯,一個永遠不會被人原諒的錯。”
林怔住,好一會兒回抱住:“怎麼會呀,什麼事兒這麼嚴重?”
許佳寧沒有再說,只是悶著頭,傾瀉忍已久的眼淚。
林沒再問了,任由發泄了好一會兒, 有些遲疑地說了句,“沒事的啊佳寧,有季老師在的,他一定會保護你。”
許佳寧沒有。
不會的,知道不會了。
許佳寧想過,會有今天的結局。但沒想到,哪怕早已有了足夠的心理準備,此刻心依舊有種崩裂的絕。可無法祈求任何人的原諒,因為這就是該承的。
*
果然,往后幾天,季明遠沒再聯系。
許佳寧猶豫了片刻,想給他發消息,但最終還是作罷。不是不敢,而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其實事說來也就這麼簡單,那天該說的都已說完,再說就是求原諒求諒解之類的話。這些,都是不可能說出口的——并非想要面,而是不愿他做為難的選擇。一件事但凡有回旋的余地,就得要雙方當事人至一個有迫不得已的苦衷,或者非做這樣一件事不可的理由。
這樣的苦衷和理由,起初是有的,但后來不知道怎麼就變味了。就如季明遠所說——怎麼就這樣瞞了他兩年。是可以解釋的,許佳寧想。但想出來的理由,連自己都過不去,又怎麼能讓季明遠接呢?
還是算了。
想。
已做好,季明遠同分手的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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