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陌生的大家閨秀是誰啊？

雖然長得和楊心躍一樣，但一定不是楊心躍。

鍾可悶悶地想，他的同桌本不是這個人。他認識的那個楊心躍翻得了院牆、上得了考場，是「中豪傑」，永遠帶著好奇帶著勇氣沖在最前線。

是朵燦爛的向日葵，只要一笑，他的天就亮了。

同時，鍾可心裡有還有另一個聲音在說話。

——那個聲音說：你看，你看，楊心躍從來不會用這種眼神看你，在你面前是「楊心躍」，但是在方杜若面前，是「孩子」。

當意識到這一點之後，鍾可更吃不下了。這家店的糖醋裡脊做的真糟糕，一點都不甜，居然是酸的。

平心而論，方杜若其實是一位遠在合格線之上的前輩，他在得知鍾可的目標也是燕京大學法學院後，給他提供了很多的有用消息：哪個教授的課更通俗易懂、哪位導員更好說話，還說自己特別期待鍾可為自己的師弟。

面對、風趣、彬彬有禮的方杜若，鍾可覺得自己心中的那份「討厭」變了站不住腳的小心思，實在是太挫敗了。

「鍾可，我還要謝謝你。」方杜若說。

鍾可茫然：「謝我什麼？」

「我聽心躍說，決定要考育新聞系，離不開你的幫助。」方杜若說，「這小丫頭突然說要考燕京大學，嚇了我爸一大跳，剛開始我還替擔心，怕經不住復讀學校的高強學習進度，現在有你幫，我就放心多了。」

方杜若說話時，在他對面的楊心躍一直在眨著眼睛看他，就差直接說出是為誰復讀的了。

鍾可懷疑方杜若是瞎的，鍾可都被楊心躍的紅電波電得全麻了，怎麼方杜若就是覺不到呢？

鍾可替楊心躍生氣，他覺得的一腔心思全被浪費了。

——彈琴給牛聽，還不如彈琴給想聽的人的聽呢。

這頓飯吃了半個多小時就草草結束了，方杜若見兩人都停下了筷子，問道：「你們吃飽了嗎？」

楊心躍點頭：「吃飽了！」

純粹胡說，一共就吃了幾片菜葉子，現在的能吃下一桶加大裝的螺螄以及兩火腸。

鍾可了解的飯量，看睜眼說瞎話，悄咪咪在桌下撓了撓的手，趁方杜若不注意，塞給一能量棒。

趁方杜若起結帳，楊心躍趕忙撕開能量棒，狼吞虎咽的吞進了肚子裡。吃東西時，閉著，牙齒小幅度咀嚼，這是在學校里練出的絕技，能在老師轉寫板書的一瞬間吞掉兩塊厚厚的3 2蘇打餅乾，還不會發出一丟丟聲音。

鍾可默默看著吃東西，忽然問：「心躍，你喜歡小方哥哥吧？」

楊心躍一口餅乾渣差點噴到他上。

楊心躍：「咳咳咳……你，你怎麼……」

鍾可說：「你看他的時候，和你在賽場上看你手裡的劍一樣，帶著一種勢在必得的信心。」

楊心躍很在鍾可面前臉紅，這次臉紅的卻像發燒。

胡用手背抹了抹邊的殘渣，鍾可遞過去一杯飲料讓漱口。

楊心躍小口小口喝著水，顧左右而言他：「……你哪裡見過我練劍啊，那次在劍館，我和曉楠對打的時候，你都沒在。」

鍾可答：「不是現場看的——從劍館回來後，我把你以前打比賽時候的視頻都搜了一遍。」

「……」

「你要看嗎？」鍾可拿出他的舊款安卓機，「網上都有，我全下下來了，高清的。」

「不不不，不用了。」楊心躍叼著水杯，不敢看他，也不知是因為鍾可下載了了所有的比賽視頻，還是因為鍾可說中了的心事。

應該是兩者都有吧。

「楊心躍，」鍾可裡喊著的名字，眼睛看著自己面前的那盤已經涼了、糖霜都黏在一起的糖醋裡脊，輕聲問，「你是怎麼知道自己喜歡他的？」

這個問題可真把楊心躍問住了。方杜若上值得喜歡的地方太多了，帥長績好，楊心躍第一眼見到他，就像那道理綜題里出現過的笨拙北極熊，用最快的重力加速度，摔倒在方杜若這個深坑下。

側頭想了想，回答：「……當我遇到他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了啊。」

可能是一見鍾，可能是日久生，這世上的「喜歡」這麼多，哪有什麼統一的答案。

楊心躍說完，頗有些自鳴得意的點點頭，覺得自己太太徹了，遠超一般十八歲的小屁孩。這段對話不應該發生在大眾點評人均五十塊、最貴的菜是酸菜燉豬蹄的家常菜館裡，應該記下來，刻在寶典中，用最大號字印出來。

一揮手，大大咧咧說：「算了算了，鍾可你這隻單狗，說了你也不懂……」

「誰說我不懂？」男孩打斷，那張足以令任何人怦然心的臉上，掛著一個淺淡、但卻異常真摯的笑容。

他的眼睛也在笑，笑里盛著楊心躍的倒影：「我剛剛才發現，原來我已經遇到了。」

第二十八章

當方杜若結完帳回到卡座時， 就看到楊心躍正雙手拽著鍾可的袖， 裡小聲說著什麼。

這位怪力俠把男孩不停的推來拉去， 鍾可在手下就像一個沒有重心的不倒翁，左晃晃、右晃晃，笑容定格在臉上， 看不出一點兒不耐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