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句“讓他說”說得十分冷靜,可也因為太冷靜了，聽得季澤渾發僵。

他有些不敢去看自家小叔的臉，季鐸拔的形也頓在了那里。

但事已至此，季鐸從來都不是逃避的格,他把剝好的蝦仁放進林喬碗里,注視著林喬,“我來說吧。”

真話已經出來了,誰說都一樣,林喬點點頭表示自己無所謂。

季鐸就垂眸了下手,“當初外面有些傳言，說你是家里定給我的，住在咱們家，就是因為和我好事將近,準備結婚。

咱爸那個人你是知道的,一諾千金，答應你爺爺會照顧你一輩子,就不可能食言。”

這一點林喬相信，換了任何一個人,在有林守義寫信那件事之后,找上門,都未必愿意履行這個婚約。

季老爺子卻沒有任何猶豫,在不知道事真相之前就讓季鐸陪回去解決問題，還開了介紹信。“

事鬧這樣，再讓小澤娶是不可能了,有這個傳言，你在家里也會很尷尬。

爸媽不想以后你在燕都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這才讓我娶的,我同意了。”

季鐸還是他一貫簡練的說話風格，只陳述事實，不帶任何彩。

對于老爺子會這麼選擇，林喬也不是不能理解，但……“當初為什麼不直接和我說？不管是小澤不同意，傳言，還是娃娃親要換人，為什麼都不和我說？”結婚對當時的林喬來說的確是最好的選擇，但季家要和直說他們家不愿意，也不可能死纏爛打嫁。

可不論老爺子徐儷還是最后決定跟結婚的季鐸，從來都沒有說過，一直以為這一場婚姻，是雙方達共識自愿的。

季鐸被問得有些沉默。

他沒法說是怕林喬以后和大哥一家相起來尷尬，因為他知道老爺子還有一層考慮沒說，是想幫大兒子一家遮丑。

十個手指頭雖然不一樣長短，但咬一咬哪個都疼。

做老人的總希家庭和睦，能不鬧掰就不鬧掰。

如果林喬知道這事，從進門起和老大一家就是敵對的，這個家也就等于散了，永遠都不可能有和睦的那天。

可老爺子考慮再多，也架不住葉敏淑一雙眼盯死了林喬，甚至越做越過，最后讓他不得不親手把大兒子送了出去。

最終他只看向林喬，“這事是我們家做得不地道，讓你委屈了。”

沒說要瞞著林喬，到底是誰的主意。

可他不說林喬也能猜到，要是他自己的主意，不涉及到他人，他剛剛就說這事是自己做得不地道了相近一年，這男人的脾也算得差不多。

責任心強、守諾也重，不然不會顧平都去世那麼多年了，依舊照顧著顧老，幫顧老找人，幫顧平找真相。

但作為被他守諾的那個固然很安心，作為被蒙在鼓里的那個，林喬卻很難不覺得不快。

有些事既然已經問了，干脆一次問個清楚，“當初那傳言是有人故意傳的吧？”這話聽得季澤面上一燙， 但他這次沒有選擇逃避， “是我媽傳的，想把這門婚事攪黃了。

不過這也不全怪，是我自己態度有問題，我當時要是直接答應，或者找你說清楚，可能也就沒后面這些事了。”

做生意這事也是，他但凡像小叔一樣夠果決，等他媽發現的時候已經無法改變，哪至于折騰這麼長時間，折騰得他爸被遠遠調走。

他給自己的酒杯滿上，端起來著林喬，“對不起，這事我們全家都欠你一個道歉。”

“所以這事解釋完了？”林喬看看叔叔，又看看侄子，站起，“那你們先吃，我去食堂。”

“喬喬。”

季鐸跟著就站了起來。

然后是手足無措的季澤，“小嬸，我……”“你們丟給我這麼大個炸/彈，總得讓我消化一下吧？”林喬打斷他的話，先去水池洗了個手。

洗完，用巾了，去客廳門口的架上拿下外套就出門了。

著那道窈窕的影遠去，叔侄倆都站在門邊半晌沒。“

對不起，我好像又搞砸了。”

好半晌，季澤率先垂下頭，語氣懊惱又沮喪。

季鐸始終注視著院門的方向，“氣的不是你，是我一直瞞著。”

林喬氣的還真是這個，畢竟季澤當初愿不愿意，嫁的都是季鐸，季鐸才是的枕邊人。

能理解季鐸這麼做的理由，誰家里有了丑事，都不愿意讓一個外來的還跟他們沒有多的新媳婦知道。

老人家想和稀泥，季鐸也同意了，自然不可能答應了父母又告訴，把親生父母也陷于不義。

可能理解，不代表不會生氣。

換親這個事季家全家都知道，獨獨瞞著，就好像合起伙來在拿當傻子。

以前季鐸只想跟做合作伙伴也就算了，他既然想過的舒適區，還這麼瞞，真當是那種覺得能被騙一輩子也是種幸福的人？林喬天生就沒從父母那里傳到浪漫天真的基因，要是只有天真和浪漫，年最被疼的時候心態就崩了。

也還好不是容陷、腦，不然真陷進去了再知道這些，肯定就不只是生氣了，當然腦也可能自幫對方找好理由。

早春傍晚的風還是有些涼的，林喬踏著暮走出去沒多久，整個人就徹底冷靜了下來。

不就是認錯人了嗎？不就是一直被蒙在鼓里嗎？來季家履行這個婚約，本也不是為了找個合自己心意的伴，不管怎麼說季家都幫了，這個得領。

至于領之余的，有些事既然已經說開了，那不如干脆說得再清楚一些。

林喬回去的時候，季澤已經走了，廚房昏黃的燈下只有季鐸還坐在那里，像是一直在等。

察覺到的腳步聲，男人轉回了頭，“回來了。”

林喬“嗯”了聲，走過去坐下，發現桌上除了錢、賬目，還多了一份紙質合同。“

那是小澤擬的。”

季鐸順著的視線掃了眼，“他已經申請了營業執照，正式建廠。”

林喬拿起來看了看，大概是覺得愧疚，季澤這次給的分是四，刨除分給老員工那一，他自己就只剩下五了。“

喝點熱水吧。”

季鐸遞給一個杯子，見沒接，又放到了面前的桌面上。

這其實是一個求和的信號，關于剛剛的事，他還想好好和林喬說說。

林喬卻沒那杯水，手里的合同也放下了，“這場婚姻對你來說，是一種負擔吧？”話問得突然，季鐸也著實沉默了下，但很快他就在林喬的注視下抬起眼，眼神黑沉而直接，“你想聽真話？”“當然是真話。”

林喬毫不避讓直視回去，“假話我這快一年聽得還嗎？”季鐸也就著，道：“是有點，但那不是針對你，是針對婚姻本，畢竟這原本并不在我的規劃之。”

他不是個需求很重的人，對婚姻和家庭也沒有執念，寧愿把更多的時間和力花在工作上。

把婚約推給他，等于是打破了他原本的規劃，弄了他生活的節奏，從此他肩上多了一層責任，上多了一層束縛。

只是這事是他們家對不起林喬，不是林喬對不起他們，他不可能會怪到林喬頭上。

而且經過這快一年的相，他也早不覺得這場婚姻是什麼負擔了。

可林喬卻問他：“既然不在你的人生規劃之，你想回到原本的軌跡上嗎？”這話就像一盆冷水，比林喬發現真相時那一句“讓他說”還要冰涼，季鐸第一次問了一句廢話：“你什麼意思？”林喬話語很冷靜，“我仔細想過了，其實我想來履行這個婚約，目的也不單純，并沒有資格要求你、要求季家什麼。

如果你覺得這場婚姻是一種負擔，咱們可以各退一步，這個配方就當我送給你們的謝禮了。”

如果季鐸是原書男主，以后注定要和離婚，他們彼此就是一場各取所需的合作，并不算什麼。

可他不是，那林喬等于是違背了他的意愿，被強塞給他的，不管這個強塞的人是林喬還是季老爺子。

那既然從一開始就是個錯誤，又何必非得將這個錯誤進行下去，弄得彼此都不是很痛快？林喬著季鐸，等著聽他的答案，沒想到男人沉眸注視良久，突然笑了，被氣的，“你是真不懂還是裝不懂？”男人冷眼掃過那份合同，就那麼著餐桌視向，“先不說我既然答應結這個婚，就從沒想過要離。

我要是真覺得是負擔，大可以把你放在家里當擺設，還用得著在意你的？”“你瞞我這麼多事的時候，也沒見在意我的。”

林喬雖然要仰了頭他，氣勢卻一點也不弱，說得季鐸表一滯，啞口無言。“

而且你說婚姻是嚴肅的，不能不就提離婚，但這場嚴肅的婚姻本來就是從瞞中開始的。”

語氣平靜又丟出一句，這次季鐸整個氣勢都沒了，低眸看半晌，聲音也低下去，“這都是我的錯，你要怎樣才能消氣？”這一句甚至不是求和，而是在哄了，要是讓他手底下的兵聽到，八會以為他們季團長被人穿越了。

林喬臉上卻沒什麼容，抬眉反問回去：“你要怎樣才肯離婚？”“不離，沒可能。”

林喬認識男人那麼久，就沒見他說話這麼快過，還是接連兩個否定。

看來他是真不準備離婚，而他又不賭博、不家暴、不出軌，沒有重大過失，只要他不同意，他們這個軍婚就離不了。

林喬看著男人，男人著他，兩口子眼神全都不閃不避，沒有要妥協的意思。“

那就這樣吧。”

林喬也不是今天就要跟他爭出個結果來，“不管怎麼說，季家愿意救我出來，我都是激的。”

說完起拿上桌上的合同、賬目和錢，一側腰從男人手臂下繞出去，直接上樓了。

人一走，只剩下季鐸的廚房徹底冷清下來，就連他剛剛倒給林喬那杯熱水也漸漸沒了熱氣。

就在前幾l天，同一個地方，林喬還跳起來跟他搶相機，不讓他給自己拍丑照，如今卻在這里和他談離婚。

季鐸前被相機抵過的地方，很想煙，一口袋卻了個空。

他這才想起來最后兩之前被侄子要走了，干脆在餐桌邊坐下，拿起自己剝給林喬的大蝦，面無表咬了口。

冷的海鮮味道更腥，他眉頭當時便皺了起來，可還是一口一口，把林喬碗里那些全都吃完了。

吃完正在刷碗，外面樓梯上有腳步聲傳來，林喬又下來了。

幾l乎是瞬間，季鐸眼神就落了過去，林喬卻問他：“你有沒有小澤的電話？”“問他干什麼？”季鐸聲都冷了。

林喬只做沒聽出來，“陳招男不是在他那打工嗎？讓他把陳招男借我用幾l天，我給開工錢。”

“你有事？”季鐸立即問，然后又被林喬一個并不是很想理他的“嗯”給應付了。

他只能道：“我幫你打。”

手上的水，幫著給季澤撥了個電話。

季澤剛捅了個大婁子，自然滿口答應，“工資不用小嬸開，小嬸您盡管用。”

“話不是這麼說的，拿誰的錢，給誰辦事。”

林喬很堅持。

季澤就問了問什麼時候用，到時候讓人去哪，等都代完了，話筒回到季鐸手上，才小心翼翼問：“那份合同小嬸還滿意吧？”滿意。

滿意得很！都想拿那個給他做謝禮，跟他離婚了。

季鐸“啪”一下掛了電話。

林喬要用人，主要是展覽會那邊即將開幕，得提前去布置屬于自己那部分會場，自己又走不開。

來燕都這不到一年，所認識的人基本都有工作，能出手幫這個忙的，除了隔壁劉翠英，就只有陳招男。

劉翠英那邊白天已經去拜托過，對方一口答應，還直接通知梁旅長和軍子那幾l天去吃食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