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那場初雪的時間已經越來越遠,然而卻有一場又一場的雪接連覆蓋住這座城市,氣溫也降至最低點。
很快,日子臨近年關。
街道上已經有了過年的氛圍,許多店鋪都被紅裝點,儼然已經是一年中最熱鬧時節的前夕。
甄杳已經沒那麼忙碌,除了家教課,只需要周末選一天去畫室。到了除夕前那幾天時,所有的課都停了下來。
除夕的那天下午,宋家的人陪著去了墓園。沒人介意在這種時候來這種地方會顯得“晦氣”,反倒是走形式給蔣家人打了個電話,被斥責“你是不是瘋了”。
“甄杳,你是覺得蔣家還不夠慘,想方設法地膈應我們是不是?”蔣勝氣得跳腳,全然沒了長輩的穩重。
只覺得好笑。
不過最近對于蔣氏的事確實有所耳聞。似乎是好幾個工程里都出現了安全患與質量問題,現在已經全面停工,等待有關部門的檢查。
可這會兒正值年關,等這件事解決,蔣氏恐怕已經元氣大傷,不復從前了。
甄杳并不可憐同他們。于私是有怨恨的,做不到以德報怨。即便私人緒不至于讓希蔣氏淪落到破產這一步,但于公工程質量是大問題,如果蔣家真的做了虧心事,那麼就不值得同。
墓園里格外的冷和安靜。其他人祭拜后退遠了等,默默在墓碑前蹲下,無聲地雙膝地。
“爸爸,媽媽,我來看你們啦。”
甄杳把花悉心擺在墓碑前,手指將外層包花的素紙撥開一些,讓里面的花能將生機與彩多蔓延出來一點。
做好這一切,臉上笑容愈淡,安靜下來。
半晌,攏起手放到邊輕輕呵氣,溫熱的呼吸勉強讓手暖和了一些。
“抱歉,沒有早一點來看你們。”
手還沒放下,眼淚先一步掉了下來。
“眼睛沒好的時候,我不敢來,好了之后也沒能鼓起勇氣。”甄杳垂首小聲地絮語,指尖抹掉淚珠,“是我太懦弱了。”
“一開始是懦弱地不敢面對沒有你們的日子,后來是懦弱地不敢承認那個懦弱的自己。”
“我其實很想你們,但不敢總提。因為叔叔阿姨和哥哥們對我太好了,我想讓他們放心一點,也順心一點。”
甄杳吸了吸鼻子,聲音微,帶著幾分小心克制之下的平靜,“我覺得自己很差勁。”
“醫生說我鉆牛角尖了,不該認為自己獨自活下來是一種‘罪’,也不該讓自己借著失明才心安理得。”
“……可是我真的是這麼想的,現在這種想法還會偶爾出現,但已經比過去很多了。”
“他們說,我好好地生活才是對你們最好的藉……”
抬眸,視野因淚水而朦朧。
黑白照片上,人麗自信,男人英俊而沉穩。
他們的笑都溫而慈,隔著生與死的界限凝視著自己留在這個世上的珍寶、他們最牽掛的孩子。
甄杳咬著,不斷溢出的眼淚一遍又一遍地沖刷過臉上變冷的淚痕。
等的人就站在背后隔了一段距離的地方,不清楚他們能不能看到,所以不能哭得太厲害被發現。
“我明白,所以我沒放棄自己。”
“可是……我真的好想回到以前,”哽咽,“我不想要沒有你們的日子。”
默默泣了一會兒,等憋著的淚意發泄得七七八八,才從袋里掏出一小包紙巾,把眼淚都了個干凈。
“現在有很多我的人。叔叔阿姨、聆聆、延辭哥哥和歷驍哥哥,還有堂哥他們。最后還有……”甄杳抿了抿,“還有剛才也在的一個人。以前我都沒見過他,是這次搬到宋家之后才慢慢悉的。”
“淥柏哥哥對我很好,他幫了我很多次,如果不是他,我可能已經做了傻事。”
“這件事不知道現在可不可以告訴你們,”了臉頰,表有些訕訕,“不過你們應該知道了吧?爸爸,我已經過了十八歲,不算早了。”
“再過幾個月我就要去英國啦,下次一起來看你們。”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天際冬日云沉沉,但的心里卻很輕松,像用力去抖堆滿積雪的樹枝那樣,積雪撲簌簌落下,枝丫上空而干凈,就等來年發新芽。
很多話并沒有說出口,但過去無數個夜晚都在心里對父母說,相信他們早已聽到了。
每個人都會有與親人分別的那一刻,既然的人生中他們早早退場,那就學著早一點堅強。
……
回程的路上,高大的男人與落到一行人的最后。
“剛才有沒有介紹我?”
“……介紹什麼?”
“介紹我的份。”
“這……有什麼好介紹的,就是哥哥呀。”
“是嗎。”男人面無表道,“那你有本事我一輩子哥哥。”
“哥,你們在后面說什麼呢?”
“輔導功課,有意見?”
“……開什麼玩笑呢。杳杳,你臉怎麼那麼紅?”
“答錯題,我批評了一頓,大概是心虛愧,知道自己不該錯。”
“……”
一行人說著話走遠了,后隔著數十米遠的地方,兩座墓碑靜靜佇立在寒風與除夕的溫馨氛圍里,直至夜幕降臨,沒在萬家燈火后的寂靜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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