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書瞬間怔在原地，這是什麼意思？世界將在三日後關閉？

他和謝無熾，必須分出最後唯一的勝利者？

念頭一出，時書渾寒氣，剛纔一拳一拳打在音昆上想要發泄的緒，全被離。

時書猛地擡頭著天空：“你耍我？你耍我是吧？！你竟然給出這樣的結局！”

“……”

他跟謝無熾剛走過了這場戰火，走過千山萬水，從相南寺走過各大州府，走過夜裡的桃花驛和清晨的板橋，走過白骨如山鳥驚飛，走過分離也走過重逢，終於一起在燕州的雪夜過上了以爲寧靜的生活，但沒想到戰火又起？

時書心裡被一巨大的引力拉扯：“我跟謝無熾還沒有過未來……”

時書猛地抓住宋思南，雙眼赤紅：“思南，你是不是系統的人？你是活生生的人嗎？”

宋思南不解其意：“你在說什麼？小書。系統什麼意思？”

“你們明明都是人……你，林太醫，裴文卿……”

時書後退一步，腦子忽然想到什麼，猛地跳下臺階：“你先護送子涵，我有一件重要的事。”

“怎麼了？”

“我要去找謝無熾，我要去找他……”時書狂奔到馬匹拴著的樹下，翻上馬，朝著東都用力一揮馬鞭，馬匹像箭一樣竄了出去。

馬蹄在路面狂奔，風聲漸。

時書心臟了很小的一團，繃不已，那些回憶涌現。謝無熾教會他騎馬，爲了讓他有一天逃離戰火紛飛，在流放三千里後在森州的雪原上，謝無熾教會他騎馬，也說過一句話。

——有一天，你意識到跟你朝夕相的好友居然是你事業上最大的對手，並肩作戰過的友就會開始扭曲和變質，直到任何然無存。

想回家，但時書沒想過最後還要和謝無熾決一死戰，留下唯一的那個。

馬蹄在道路上狂奔，狂嘯的風從耳邊過，讓時書不能呼吸，嗓子發疼，竟然在馬背上哽咽。

未來如同大海上的迷霧，但此時此刻，他只想找謝無熾。

長縣趕往東都一百五十餘里，騎馬狂奔都要大半日的功夫。現在已是傍晚，時書駕著馬在路上奔馳，黑夜如影隨形。

一路上，鬼影盤旋，老鴞呼號，野狗在葬崗狂吠，骸骨扔在路旁。

無窮無盡的黑夜。

時書思緒模糊，一切記憶回到原點。時書從周家莊跑了三十里路，夜奔謝無熾在的相南寺，一切跌跌撞撞，達閉環。

沒想到最後三天，時書再一次不顧一切地飛奔向謝無熾。

馬蹄疾馳，狂風灌耳。時書上的衫破損，嚨裡冒出腥味。

剛和音昆互毆過，現在渾上下生疼，騎馬越是顛簸，上的疼意也在提醒他。從黑夜的暴風雨中穿行而過，握馬繮，藉著夜認路，遇到崗哨便拿出文書換馬，崗哨再送他走一段路。

深夜的路上很安靜，方便他回憶和謝無熾的每一個細節，回憶每一份每一秒。

“謝無熾……”

時書的心臟開始發痛，他在馬匹上彎下腰，馬蹄越過黃土路，山谷壑，松樹林，大路，溪流旁。

駛過無窮無盡的黑夜，短彼此的距離。時書握繮繩的手已麻木，思緒也在麻木，只是在反覆回憶他和謝無熾的一切。

謝無熾此時在幹什麼？

“他們不配知道我的條件。”

“我不爲任何人改變自己，誰都不行。”

“當救世主不能帶給我任何快意。把所有人踩在腳下，當狗。”

“我幾乎只自己。”

“……”

無時無刻不在彰顯著他的鋒利，此時此刻，謝無熾可以輕鬆地置自己於死地，可時書知道，他絕不會傷害他。

那謝無熾現在在幹什麼？

他開了這個系統，意識到世界會在三日後陷冰封的永寂，他在想什麼？他會怎麼做。

時書一想到這裡，心裡就一陣痛楚，眼眶溼潤。他知道，謝無熾不會傷害時書，那他會傷害誰？

時書哽咽：“謝無熾你等等我，我馬上就來了……如果你敢做任何傷害自己的事……”

馬蹄不知道疾馳了多久，時書心急如焚，時間的流逝正在扭曲，變得有些麻木，只知道趕路。時書臉發白，不知道過了多久，黑夜的暴風雨變得稀薄，樹梢上頭的天邊出現了魚肚白。

“天快亮了？！……東都馬上到了……”

時書意識一個激靈，馬匹忽然長嘶一聲停下，時書從馬上滾落下來，馬匹低頭啃吃野草，再也不肯跑了。時書才發現，自己無意識用鞭子催馬多次，馬已極極其睏乏。

時書擰眉：“對不起對不起！你在這裡等驛站的人來牽你，我……我要先走了。”

“我要去找謝無熾。”

時書辨認悉的路，腳步崴了一下，轉朝東都跑去。呼吸在嚨裡蔓延，時書認得這些路，認得路邊的每一朵花每一棵樹，這都是他和謝無熾在這個世界的記憶。

時書踩著堅的泥土，捂著疼痛的腰腹，他知道謝無熾在系統中能夠定位他的座標，謝無熾此時在幹什麼？他在想什麼？

想到謝無熾，疲力竭也有了力量。時書往前跑。

奔跑，奔跑是人類的本能，只有不顧一切地奔跑，才能得到心中所。

眼前，出現了一列列兵馬，爲首的平逸春看見時書影在叢林中出現，慌忙下馬。

“殿下，末將來遲，請——”

時書嚨裡涌出腥味，汗水沿著下頜滴落，蒼白的臉轉向他：“什麼？”

平逸春：“陛下昨晚忽然急召集羣臣訓政，理政務，寫詔書，知道殿下趕來，讓末將前來迎接——”

時書：“他在哪兒？”

平逸春：“請殿下隨我來。”

時書辨認他的臉，平逸春似乎知道什麼，威嚴的臉沉默不語。時書看他一眼，往山上跑，一大片一大片的控鶴軍竟都彙集在山腳下，時書走過時，千軍萬馬，跪在地上發出臣服的聲響：“參加殿下。”

時書目轉，猛地質問平逸春：“到底怎麼了？”

平逸春鎧甲森嚴，道：“陛下昨夜頒佈詔令，立殿下爲皇儲，皇太弟。”

說完，平逸春單膝跪地：“控鶴軍，誓死效忠殿下。”

時書往後退了一步：“不，不對……他人呢？他人現在在哪兒？我要見他！快告訴我！”

“在懸崖上，正等著殿下。”

時書轉慌忙往山上跑，軍隊控制著這座山，威嚴的軍隊五步一崗，十步一哨，當時書跌跌撞撞地跑過時，謝無熾的嫡系軍鐵甲肅穆，“刷”一聲，無不卸甲跪地臣服。

時書眼眶發熱，心急不已：“謝無熾，你到底幹了什麼？他們爲什麼這麼對我，你幹了什麼？”

山裡的秋風狂盛，樹梢枝頭落葉紛紛，時書清雋的背影踩在枯葉上，一路往懸崖上奔跑。一條巨大的河流侵蝕石頭，留下拍打兩岸的聲響。

時書終於穿過清晨的狂風，走到懸崖上，天大亮，他看到了謝無熾的影。

謝無熾並未穿著龍袍，而是一古樸簡單的服，是他們剛離開相南寺，在流水庵穿的文人裝束，那是他們第一次有了家。

謝無熾影站在懸崖盡頭的河岸旁，正在俯瞰懸崖下的大江大河，聽到靜轉過來。

時書雙手撐著膝蓋，疲力竭，對謝無熾對視，狂風驟然，秋葉漫卷，越過無窮無盡的刀劍影和時間。

時書眼淚不控制涌出：“謝無熾！”

謝無熾生的很冷的眼睛看他，啓了下脣。似乎想往前走，步履卻直。

時書一邊流淚，一邊前行：“謝無熾，抱抱我……”

謝無熾眉眼平靜，袖中探出一把匕首：“你先別過來。聽我的話，不要意氣用事。”

時書眼前模糊，泣著停在原地。

謝無熾似乎在回憶什麼，擡頭，和他對上視線：“時書，遇到你，我很高興。”

時書停在原地。

謝無熾：“這個系統類似古代世界百人求生賽事，只有唯一達到就的人，才能擁有實現願回家的機會。其他沒達條件的人，則被系統機制淘汰，杜子涵也是這樣被強制淘汰。我從昨天激活系統至今思考了很多，我認爲，贏得比賽的這個機會，對你更有意義。”

時書：“你說什麼？”

謝無熾的袖被風吹起，語氣沒有波瀾：“既然兩個人能贏一個，總好過一起死。你一直無法接古代世界的野蠻，戰爭的殘酷，也難以承弱強食。現代更高級的文明和法制，會讓你生活得更快樂。”

時書：“那你呢？！我回家，你呢！”

謝無熾：“我並不想回到現代世界。”

時書眼淚落在白淨的臉上：“爲什麼？”

謝無熾：“在這裡，我能試探自己能力的邊界，爲天下共主羣雄逐鹿，而只有我登上皇帝之位。對我來說，能力的認可已經足夠，我喜歡這裡的無拘無束。”

時書：“不管你怎麼說，我都不會一個人回去……”

謝無熾看他，道：“時書，我在和你權衡利弊。我一直沒有告訴你，那時候我是因爲自殺，纔來到這個世界。”

時書：“什麼？”

“除了追逐更大的刺激，難以找到存在的意義。我和父母的關係不好，有心理障礙，和其他人也無法建立親關係，旁時常簇擁著很多人，但我覺得他們愚蠢，浮誇，虛僞，頭腦空空。我一直非常孤獨。”

“我希有人我，但輕蔑狂熱的崇拜者。對人有興趣，但很快發現那人乏味輕佻。追求我的人，只會像狗一樣趴著搖尾，令人乏味。那個世界，讓我覺得虛假，毫無意義。甚至當我想追逐權力和財富，世界也拱手獻來。”

時書眉頭擰，眼眶通紅：“謝無熾……”

謝無熾：“我在這裡實現了自己追逐設定的目的和計劃，證明了我的能力，足夠了。最後只有一個機會，不如放你回家，時書，因爲有很多你的人在等你——”

時書猛地出聲：“我不聽，我不回去——”

謝無熾卻道：“還有你的媽媽。”

“你不要給我提！”時書突然就炸了，“謝無熾，你以爲我聽不懂你的話？你以爲你說出我爸媽在等我回家，就能讓我放棄你、心安理得接你的好心好意？！權衡利弊，接你四年起早貪黑時間才實現的你的價值，繼承你的帝位，掠奪你的果，把你扔在這個馬上要陷永恆靜止的世界，讓你再孤伶伶地一個人，你以爲我是這種人嗎？”

謝無熾手指似乎了一下，面無表地道：“我是爲了你好。”

時書連珠串似的說：“誰要你爲我好了？！你不是非常自私的人嗎？你不是說過只考慮你自己的嗎？謝無熾……你不是說過你我嗎？你爲什麼不自私自利地說：你要我和你一起死，你要我給你陪葬，你要我死在你邊，你爲什麼不這麼說？這纔是你的本……你爲什麼不這樣……”

時書一邊說，一邊哇的一聲嚎啕大哭，在風中肆意橫流。他實在有太多話想說，實在是太委屈。

謝無熾安靜下來，道：“爲什麼不……”

時書：“我昨晚到現在，你在想什麼？我一直在想你。”

謝無熾輕呼吸了一下，昨天夜裡，他在事無鉅細回憶和時書在一起的每一個細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