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

大炕上，都已經躺下進被窩的趙軍、王強，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剛纔還氣鼓鼓坐在一旁的李寶玉、解臣，此時也笑得前仰後合。

華夏語言博大深。

形容一個人爲自己的失敗找藉口，可以說他是“拉不出屎賴茅坑”，也可以說他是“肚子疼賴竈王爺”。

而此時，李如海說張援民是“過不去河，賴大兜住水了”，這句話沒有那兩句那麼闢，但這句正好對應張援民那“大”的外號。

“小李如海，你是真能嘚瑟！”在衆人鬨笑聲中，張援民也樂了。

說說笑笑、吵吵鬧鬧，沒有急眼的。

只不過在樂的同時，張援民開盤著的，想往李如海上蹬了一下。

可他錯估自己的長度，一腳蹬在了空氣上，隨即腳後跟磕在了炕上。

“哈哈哈……”看到這一幕，屋裡的笑聲更響亮了。

“哎？”王強使肩膀撞了趙軍一下，笑道：“今天如海說話，這麼趕趟兒呢？”

“呵呵……”趙軍一笑，道：“出門了，興！”

趙軍一語道明瞭李如海的狀態，這孩子長這麼大第一次出遠門，他又是個人來瘋，就像趙軍說的，興的不得了。

“行啦，張大哥。”這時，李寶玉向張援民使了個眼，道：“你快躺下吧，完了我關燈睡覺了。”

張援民看懂了李寶玉暗示，當即應道：“嗯呢，睡覺。”

說完，張援民就躺下了。

“哎？”李如海一看大夥都要睡覺，忙道：“咱再嘮一會兒唄，這才幾點吶？平常在家這前兒，咱也沒睡呢。”

“明天不得早起嘛。”解臣擺枕頭，道：“趕睡吧啊。”

李如海撇撇，掀開被子一角，翻軲轆進被窩。

“我關燈了啊。”李寶玉說完，就拉滅了燈。

燈一關，李如海更興了，小嗶嗶叭叭說個不停，說在趙家幫裡，他配坐第三把金椅，張援民坐第四把，往下是李寶玉和解臣。

要平時，李寶玉、解臣就算爭論不過，也得和他犟。但此時，二人出奇的沉默。

六人中，李如海年紀小，出門在外大夥就讓他睡炕頭。從他往炕梢，分別是王強、趙軍、張援民、解臣、李寶玉。

李如海絮絮叨叨，其他五人齊刷刷側背對著李如海。

即便沒有了聽衆，李如海也磨嘰了半個小時，最後他輕哼一聲，轉過背對著其他五人。

李如海閉上後，也很快閉上了眼睛。

可就在這時，睡炕梢的李寶玉悄悄坐起。

他拉下解臣，解臣也起來了。

解臣回手拉張援民時，卻張援民呼吸均勻，顯然是在李如海的絮叨聲睡了過去。

解臣手上加勁，拽醒了張援民。

“嗯？”張援民坐起，就見李寶玉將燈拉開了。

張援民、解臣倆人扯著一棉被，繞過趙軍、王強，向李如海蒙去。

聽到靜的李如海剛睜開眼睛，就覺得頭上一暗，接著上一沉，隨後聲聲悶響耳。

被吵醒的趙軍、王強，瞇眼看著李寶玉、張援民、解臣打李如海。

三人是使掌，又有大棉被隔著，打不多疼，他們仨這樣，也不過是爲了出口氣。

一陣啪啪聲過後，李寶玉把燈一關，張援民、解臣將棉被一扯，三人麻利地躺在炕上，裹著棉被裝睡。

被打的李如海，連起都沒起，整了整枕頭，扯過被角將自己全裹在被子裡，繼續睡覺。

李如海要是大吵大嚷、又哭又鬧也就罷了，而他一言不發，反倒讓張援民、李寶玉、解臣慌了神。

畢竟李如海不是一般的孩子，他如果報復起來，那可是嚇人。

……

第二天，趙軍、王強、張援民、李寶玉、解臣，他們五人凌晨四點就起來了。

“如海呀。”李寶玉走到李如海頭上的位置，喚了一聲不見李如海彈，又輕聲呼喚：“弟兒。”

“幹啥？”李如海沒睜眼地迴應一句，即便聽出他語氣中著不耐煩，李寶玉仍輕聲問道：“你跟不跟我們吃口飯去？”

“不去。”李如海讓李寶玉熱臉了冷屁，但李寶玉語氣仍如春風一般和煦，道：“那你自己吃啥呀？”

“不用你管。”李如海如此說，趙軍在旁拉下李寶玉，道：“行了，寶玉。著誰，也不著他呀，咱走咱的。”

聽趙軍如此說，衆人出了這簡陋的招待所，坐上吉普車往食堂去。

昨晚魏懷信安排食堂廚子，今早過來做飯、狗食。

當趙軍他們過來的時候，魏懷信、李春明、吳瑞祥，還有一些保衛員已經在食堂裡坐著了。

看到趙軍進來，魏懷信起招呼他過去，道：“咱稍等一會兒，麪條馬上就好。”

大早晨的，也沒整太複雜，那廚子切酸菜熗鍋，煮了一鍋熱湯麪，讓這些人吃得暖暖和和。

吃完飯是四點四十多，趙軍、張援民留下喂狗，王強、李寶玉、解臣和李春明、吳瑞祥五人一起去撒羊。

一隻七十多斤的大山羊，被推進了小樹林裡。

前幾次李春明在這裡設伏，都按趙有財教的，把羊拴在樹上。

而今天就不一樣了，今天按照張援民的計劃，直接把羊撒在林子裡，任東北豹去撲、去吃。

眼下雖然是冬天，但林子裡雪下有枯草可以嚼，也有樹皮、樹條子可以啃。甚至在職工家屬的自留地裡，還有收秋剩的苞米葉子可以作爲羊的食。

所以即便是冬天，給生產隊放羊的老頭兒，也會趕著羊羣出來吃東西。

也就是這幾天，那殺人豹鬧得邪乎，放羊老頭兒纔沒出來，而是用秋天摟的楊樹葉子餵羊。

幾天沒出來，羊對周圍環境也不陌生，而且即便羊的視力在夜間不太好，但也能看著東西。

只不過這羊平常都是白天出來，而且出來的時候，邊還跟著幾十個同伴。

不像現在，它自己一羊被人暴地丟進黑乎乎的小樹林裡，這羊心裡害怕得很。

“嗎……嗎……”羊發出膽怯的聲，溜到一窩風的樹後，直接往樹下一趴，裡發出聲聲呼喊，呼喊著同伴。

而這時，張援民、李寶玉等人已撤走。

按張援民的計劃，反正那殺人豹跑起來，狗也追不上。莫不如讓它消消停停吃個飽，然後再帶狗碼著腳印跟。

半夜不是一天最冷的時候，早晨五六點鐘纔是，這個時間段在東北做鬼呲牙，意思是鬼出屋都得被凍得呲牙。

寒風呼嘯，將羊的羶氣與聲帶走，帶向遠方。

西北方，三裡地外。

一隻東北豹迎風而立，站在一大石砬子上。

風來，東北豹揚起頭，同時圓耳微，聽著山羊嚎的聲音。

東北豹姿矯健，縱躍下石砬子後，向山羊所在飛快地移。

從東北豹的奔跑姿態上看，它一條前有傷，但即便如此，它速度依然很快。

三裡半，一千五百米的直線距離，東北豹一分鐘多一點就到了。

但它並沒直接向山羊發起攻擊，而是在距離山羊約五十米的地方左右徘徊。

此時山羊依舊貓在樹後，東北的冬天刮西北風，風是從羊這邊往豹那邊刮，豹能聞著羊，羊卻聞不著豹。

東北豹很狡猾、很謹慎，它在周圍徘徊了半個多小時，才貓著腰、小心翼翼地向山羊的所在之靠近。

當東北豹來到距離山羊十五米左右的地方時，即便再於上風口，那山羊也嗅到了東北豹的氣味。

這是山羊平生第一次和東北豹接，它沒見過東北豹的兇狠，但一嗅到東北豹上的氣味，山羊便不由自主地一哆嗦，接著渾都抖起來。

驚慌的山羊一撲棱腦袋，站起來就往樹林外跑。

東北豹猛地擡頭，它發現今天的羊和前兩天的不一樣，前兩天的羊跑不出去。而今天的羊，嗖嗖就沒影了。

出於頂級獵殺者的本能，東北豹縱奔山羊追去。

即便東北豹一條不那麼自在，但速度仍有巔峰時的七八，它幾縱也就追上了山羊。

貓科捕獵和狗不一樣，狗撲到獵前有個停頓，而且狗的攻擊就是下口。

貓科則不然。

只見奔跑中的東北豹縱一起、一撲，一雙前爪搭住山羊後。

同樣在奔跑的山羊，只覺一巨力襲來，自後腰往後都向下一沉，兩條後止不住地向前一出溜，接下來的一縱就沒縱出去。

而山羊前半，仍保持著向前的慣，但那東北豹力氣太大了，山羊哀嚎一聲，羊頭、前蹄、前蹄齊上向揚，向後翻倒。

東北豹，不愧是頂級獵食者。

它往前一探脖，一口咬住山羊脖子，鋒利的犬齒將山羊脖子咬，熱乎的羊流東北豹口中。

山羊來不及哀嚎，脖子就被咬斷了。

東北豹仍咬住山羊脖子，並拖著山羊往樹林深走去。

八十斤的東北豹，拖七十多斤的山羊，毫看不出吃力。

東北豹走不多遠，看前頭有一棵欠大楊樹，它拖著山羊就上樹了。

橫長的大樹杈，離地兩米多高，東北豹就把山羊掛在樹上，然後以自己鋒利的牙齒，輕易地撕開了山羊的後屁。

已經四五天沒好好吃頓飯的東北豹，一口咬住了羊腸子，隨後它把頭一甩，直接拽折了一節羊大腸。

生產隊養的羊，腸子外裹著一圈油，這對東北豹來說，是不可多得的味。

那截五十公分左右的羊腸，一頭在東北豹裡，另一頭斷能看到綠呼呼的東西。

那草包，是山羊吃楊樹葉子的排泄。

東北豹咀嚼，一段段腸子被它嚼口中的過程，腸子裡面的東西會被積到另一頭。

而此時另一頭是斷的，就見綠呼呼的東西一塊塊地往下濺落。

東北豹吃完一塊腸子，上紅的、白的、綠的都有，樹下雪地上，綠的碎草糊糊迸濺了一地。

東北豹繼續用食，它吃完了山羊所有的臟，然後吃山羊花兩側的。

這地方的，又又活。吃完這個部位，東北豹開始啃山羊排骨。

這東北豹是真了，它啃了山羊兩側的，留下一骨頭朝天而立。

這還沒吃飽，東北豹又撕開山羊後上的皮，開始撕扯山羊的後。

隨著兩條後又被它吃完，東北豹啃了羊脖子。

這時候羊也就不剩什麼，相對沉重的羊頭、前開始往樹下墜。

眼看山羊殘骸從樹上落下，東北豹從樹上躍下，將那山羊殘骸叼起，繼續往樹上爬。

但這次，東北豹的作遲緩了許多。

生前七十多斤的山羊，此時頭、皮、骨頭、前、四個蹄子加在一起，能有三十斤。跟之前比，那是大大的不如。

東北豹之前拖七十多斤的羊都輕鬆，此時卻行困難，那是因爲它肚子吃圓了。

不算六七斤左右羊和腸子裡將近四斤的草包，這豹子連帶臟，一頓幹掉了三十斤左右的食。

這豹子纔多重啊？

就如張援民所設計的，這豹子吃的肚子溜圓，上樹都費勁了。

還是那樹杈，東北豹上來以後，試著把剩下的山羊殘骸往上掛。

可羊一頭沉，沒掛住又了掉下去。

東北豹見狀，再次縱下樹，看它下樹的作，都沒之前的輕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