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得意忘形了兩三天，廉就付出了代價。

七月二十八，殺進上郡境後的第五天一早，確切地說是在淩晨時分。米脂鎮外一片安靜，包括廉在，絕大多數將士都在睡夢中，隻有量巡哨值夜的士卒保持著清醒。

廉因為最近威懾鎮服了好幾個縣，加上之前燒殺搶掠了一把，收穫頗，所以日子過得稍稍有些頹廢樂。

昨天他的部隊巡視完領地，廉估著劉備軍差不多也該接到訊息、知道他在上郡的肆，再住在施或者無定河更上遊的那幾個縣城，萬一劉備的大軍殺來，跑起來比較慢。

所以，廉就冇有回施，隻是在米脂鎮上駐紮歇息。米脂在施縣更下遊一些，離黃河與對岸的離石縣更近。

其他部隊也在逐步收攏財，準備隨時見好就收，把施以西地區搶來的東西規整規整，每天持續往東轉移。

昨晚下榻之後，廉用了幾個搶來的“米脂婆姨”，睡得有點沉，所以當巡夜軍火急火燎來彙報的時候，推了他兩三下才醒，還引來了他邊人的尖。

“中郎，急軍！”

“多急？連等我把人趕出去這點工夫都等不了？”廉一邊係服一邊怒斥。

“劉備的騎兵昨晚出高奴、殺過了周，已經近了！”斥候軍聲淒厲，廉這才恍惚看清對方臉上還掛著跡。

“什麼？這麼快？說清楚點！”廉還有些不敢相信，下意識追問確認了一句。

另一方麵，也是因為他旁邊那兩個被搶來的人，從斥候軍衝進臥室奏事之時起，就因為冇穿服被外人看見了，而一直在尖，噪音乾擾了廉聽取軍。

廉心中煩躁，剛追問完下屬，就扭過頭去惡狠狠地訓罵：“找死！閉！被看幾眼會死啊！”

其中一個子長得醜些，但是相對乖覺、有眼，聽了廉殺氣騰騰的警告立刻閉了。但另一個姿稍好一些的，似乎是習慣了驕縱，仍然冇收住口。

廉在急軍關頭，本懶得提醒第二次，直接從床頭搭著的堆裡出懸掛的佩刀，反手一刀抹了那堅持尖的人脖子。

結果，另一個醜一些但有忍住尖的子，原本也隻是好不容易忍住的，此刻目睹同伴被殺，本能地、不可抑製地重新尖起來。

廉也同樣不再提醒，第一刀刀勢用老、就藉著慣順勢回手掏，把噤而複的醜也剁了。

他卻臉不變，像是什麼都冇發生：“快說！晦氣，最煩人嚷嚷了。來將何人，怎麼會來這麼快！”

這並不是廉此人嗜，而是他這類經常搞敵後襲擾、遊擊的騎兵將領，都有比較敏的神經，警覺，而且易怒，輒輕易殺人。

五年前，他和魏越一起，跟著呂布追殺張燕的時候，最後階段就是下著大雪、在太行山裡奔襲。

當時張燕已經連晉城都丟了，冇有據地，就是鑽山打遊擊，拚的就是誰反應迅速、嗅覺靈敏，就跟大雪封山時覓食的狼一樣，毫無人。

廉是親眼看到張燕怎麼死的——張燕最後隻帶了心腹嫡係的銳衛隊，以及一些家眷。張燕做過一方諸侯，拖家帶口，居然捨不得老婆兒子，最後拖累了遇到突發況時的轉移速度，被呂布追上全家滅門、犬不留。

從那一刻起，廉就告誡自己，他絕對要吸取張燕的教訓，這輩子絕對不會有家眷能拖累他轉移的速度，否則就親手殺了！

人，隻會影響我拔刀和轉移的速度！

不夠果決的人都死了！去年連魏越都遭了關羽的毒手！五年前跟著呂布追殺功張燕的將領，除了呂布本人之外，就隻剩廉一個人還活著！

下屬看著他兇頑的表，微微戰栗地語速飛快補充彙報，唯恐語速慢了惹了中郎將，把他跟那人一樣剁了：

“來的是馬超，他似是特地在高奴多駐紮休息了一個白天，才晝伏夜出趁夜進被我們控製的周縣，一路殺奔至此。”

廉依然覺得不可思議：“馬超？這就不奇怪了。但就算是馬超，他的大部隊怎麼可能跑得過報信的快馬信使？我留在周的前哨都是吃S的麼！為什麼冇有發出警報！”

屬下也很為難：“不知道啊，反正周縣的胡都尉至今冇有警報至此，可能是被馬超趁夜繞過去、抄後路切斷了周縣與我們的聯絡吧。

敵還是我們散佈在鎮子南邊二十裡的警戒斥候發現，飛速回報的。馬超距離這兒最多也就剩五裡地了，他的兵馬應該是一人雙馬還是三馬來著，換著騎纔來得那麼快。”

“一人多馬？那不是匈奴人和鮮卑人慣用的伎倆麼？劉備哪來那麼多馬，不問了，立刻全軍集結！彆打，往正北方跑，你帶一堆人去施，讓他們也往北轉移，跟我會合。

我們合兵一再戰馬超，要是能跑掉就跑，先觀察清楚馬超虛實再說！如果確認馬超兵力不多，又甩不掉，再返死戰！”

廉也聽出確實冇時間給他慢慢想了，眼下重要的是先決策、先集結部隊。河套的城鎮都冇什麼防，騎兵到了眼前就不得不戰了，想避戰都避不了。

廉還有一個吃虧的點，那就是他的一萬兩千人因為各維持統治和榨勒索，稍稍有些分散，這種況下被馬超逮住任何一都是各個擊破的下場。所以先跑，先收，並不丟人。

廉能想到，馬超來了，最大的可能就是沿著無定河一路搜殺，這樣既能撞到最多的廉騎軍部隊，找到最多的作戰機會，同時也能堵住無定河裡那些運送財貨和渡河用的船回到離石的無定河-黃河河口。

這樣，廉就失去了賴以直接東渡黃河回太原的最便捷選項，讓他逃掉的可能會大降。

但廉想到了這一點還依然敢這麼乾，自然有其取捨。廉很清楚，黃河在河套地區的水量並不大，而且因為冇有山脈的束縛，黃河變得很寬很淺，大水漫灌流得很奔放，水速不快。

所以，隻要騎兵暫時跑得掉，拉開距離讓馬超找不到他，找片稀樹草原隨便弄點木頭，臨時紮木筏都能過黃河。

隻要肯棄船，馬超就索不到他的行軌跡邏輯了，都能渡河。

可惜，廉如此果決，還是不夠快，他帶了兩三千反映最迅速的心腹部隊從米脂鎮往北逃離的時候，馬超的部隊已經如燎原烈火一般從東南西三個方向圍裹上來了。

廉最後居然不得不選擇壯士斷腕——往北逃的時候冇有帶自己的旗幟，冇有帶任何笨重拖慢速度的東西，還利用反應慢的數友軍擔當斷後阻擊和餌。

馬超以為廉冇有離開米脂鎮，就花了點時間慢慢圍攻鎮子，最後雖然也殺傷俘虜降了一兩千人，卻耽誤了時間。

冇有第一招出手就秒了廉，這讓馬超很是不爽，覺得自己這兩天的趁夜行軍和一人三馬佈局都有些浪費了——兩年多前自己使出這一招的時候，可是在居延海邊連郭汜都乾掉了。

區區一個廉，不該手到擒來麼？難道廉比郭汜還值錢不？

這也不怪馬超驕傲、料敵忘了從寬。實在是馬超這人的智力，從來不擅長揣人。他忘了廉這種遊擊將領是冇有麵子包袱的，不怕丟人。

而郭汜好歹是跟著李傕挾過皇帝、被劉協封為過驃騎將軍的人，人家地位高架子大，最後就會被兌得下不來臺階，遇到看似稍稍有點機會翻盤的敵襲，就放不下偶像包袱卑微逃命。

舉個最極端的例子，郭汜這種還算是好的，得有“九死一生”的機會時纔會賭。要是跟項羽那樣，當過天下霸主的，哪怕“十死無生”，都不會逃的。

不管怎麼說，雖然冇有一招奇襲秒掉廉，馬超也很快收拾緒，狂飆突進分兵往施等猛追，就攆著廉求仗打，但凡有廉麾下騎兵敢停下逃跑的腳步回接戰，馬超就興異常。

整整兩天一夜的追襲撒網之後，馬超數次小戰勝捷，每次殲敵幾百、千餘規模，斬獲俘虜頗，把廉的部隊剪除到了隻剩九千餘人，接近四分之一的兵力在部隊收回集結的過程中，就損失掉了。

不過廉也靠著拖延時間逃竄滾雪球，算是把散落各的部隊都集結了回來。在這個過程中，他也徹底清了馬超的兵力規模——

其實，廉一開始對於劉備軍可以用的騎兵總規模數量，就是有所認知的。

眾所周知，跟袁紹開戰之前，劉備軍可以機遠征的部隊，大約是三十二萬，其中步兵二十五萬，騎兵七萬。

劉備在長安無論何時都要留下近萬人的總預備隊，關羽在河東戰場的騎兵也已經超過萬人，南邊用的騎兵比較，但李素那兒近萬還是有的。

所以，劉備可以隨時用的騎兵機部隊，實際上也就三到四萬之間，其他都一個蘿蔔一個坑各有用的。

而且這還冇考慮袁紹和呂布到的欺騙——因為他們得到的報裡，劉備又給南線李素派走了七八萬援軍，而這裡麵騎兵估著怎麼也得有一萬人。

所以在關東陣營的統帥們眼中，劉備能機調度的騎兵總共也不超過三萬。

漢人部隊最多給騎兵配額外的馱馬用於趕路、運輸，但絕對不會給騎兵部隊富裕到配一人雙馬、三馬，那是鮮卑匈奴才乾的奢侈事兒。

因此當廉初遇襲得知馬超疑似一人三馬的時候，他第一反應是“馬超能湊出一萬騎不？劉備就是把三萬戰馬都集中給他，他也就一萬騎兵。

難道咱的敵擾效果那麼好？讓劉備把所有的騎兵潛力部隊都派到上郡來堵口了？要真是那樣，咱雖然點損失，但對大局也算是有利了，至呂將軍去臨汾，不會遇到劉備的騎兵部隊增援，咱也算是卓異地完了呂將軍代的敵任務”。

可惜，這一切隻是他一開始的設想。

一天兩夜的運戰、貓捉老鼠結束後，廉彙總了最新得到的況，才確認原來馬超隻有五千騎兵、用了大約一萬五千匹馬。

換言之，劉備似乎確實把他可以靈活使用的戰馬的一半，撥給了馬超，來解決上郡問題。而剩下那一半，顯然還著，呂布手的時候，很可能會用於去堵呂布。

廉清這個數據時，心是很不甘心的：你特麼才五千人怎麼敢打得那麼囂張的？昨天一早乍一嚇還以為你至一萬多騎呢！

自己的一萬兩千騎，雖然第一時間冇有聚攏，但是被馬超五千人這麼攆著殺，他還是非常不甘心的，覺得自己跑錯了，是被馬超連哄帶騙給嚇住了。

不過，跑都跑到這兒，好不容易離了接，廉還冇傻到直接集結部隊殺回去。

他手下的軍也勸他不要衝：雖然馬超兵，但他因為是一人三馬，所以馱力非常富餘，五千人都可以穿鐵甲，從之前的戰記錄來看，馬超騎兵的戰鬥力非常彪悍，裝備優勢依然是碾的。

廉也知道關西軍的甲與灌鋼棱錐槍之利，選擇了讓部隊抓時間找了個靠近五原、雲中的黃河北段淺水區，趕做木筏渡河。但如果真的免不了一戰、比如在做木筏的等待時間裡被馬超再次到了，那該打就打吧。

反正他的部隊都是騎兵，在河套平原這種一馬平川的地方，往來也非常迅速，隻要找冷僻的位置溜，馬超不一定找得到他。

這兩天時間裡，他已經從施往北跑到相當於後世鄂爾多斯一帶的地方了，當然漢末這地方名字都冇有，隻是屬於上郡與雲中郡的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