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九 決戰紫之巔317 一馬西來
楊家大院里很熱鬧,一進大門兒,左廂房里鼓鈸齊奏,只見門窗四開,一群頭戴黃梁道冠,著玄道袍的老道,,腳踏七星步,手中拂塵輕揚,口中念念有詞,正為威國公做法事,保佑他元神不滅,能早登太虛仙境。
這些人是白云觀的道士,憑他們有道職務的份,尋常的人是請不到的,不過威國公份可不同,再加上他和國師的關系非同尋常,所以白云觀主親自領著十大弟子,也不用人請,就主登門了。
右邊廂房是雅各思、火者亞三等傳教士,高管家年紀大了,對西洋和尚作法事排斥的,所以安排好了地方就再也沒進去,不知道這些西洋和尚是怎麼做法的,只知道他們是在祈禱什麼天使接引自家老爺上天堂,一個很麗的地方。
高管家見他們沒什麼法,比不得人家佛道兩家的排場,只道是趁機打秋風來的,心里很是鄙視,不過老爺生前對他們很好,家里也不差這點酬禮,也就由他們去了。
正對面楊凌素日會見外客的主廳,現在已經改了靈堂。屋檐下掛著一排白紙糊的燈籠,抬眼一,就可以看到一個巨大的黑“奠”字。
靈堂肅穆,正面是一塊連天接地的白幔帳,黑漆棺材擺在幔帳的后邊,只出一個頭面,棺里沒人,只有楊凌穿過的一套。
幔帳上部一行正楷:“文武德威國公楊千古”。幔帳兩邊懸掛著的全是京中王侯員們送的挽聯,左右墻壁上掛滿了祭幛。,落款不一而足,左邊是以國公朱剛為首的王侯公卿所送,右邊是以三大學士、六部九卿為首的文武百所送。
容不外乎都是些什麼‘音容宛在’、‘永垂不朽’、‘風范長存’一類的東西,下邊是落款,正中間奠字下方是一張條形黑漆木桌,上面擺著香爐、供果。
靈堂里香煙裊裊,銅爐里昂貴的檀香木燒的劈啪作響,濃郁的香煙裊裊升起,讓靈堂變的霧蒙蒙的。十八個誦經的高僧已經退到廊下喝茶休息去了,靈堂上,右側一字排開跪著韓娘、玉堂春、雪里梅和楊凌的侄兒楊云龍。
唐一仙也是一縞素,和韓威夫婦紅腫著雙眼正答對著前來拜祭的客人。丫環婢們躡手躡腳的換香火、剪燭頭,焚金銀紙錁,仆人們端茶遞水,人流不斷卻悄無聲息。
韓娘一白,外邊又套了件黃麻坎肩兒,腰系麻繩,跪在靈前,拜便拜,停便停,兩眼空空,癡癡呆呆就象丟了魂兒一般。
好日子才過了兩年,相公雖然常年在外,但是知道相公心中有,一直深著。相公如今位極人臣,已是顯赫到無以復加,可是對這個和妾室們比起來姿尋常、份卑微的獵戶兒卻一直又敬又。
相公雖然在外奔波,但是心里有他在,就踏實、甜,然后現在老天爺在賜給最大的幸福僅僅兩年之后,就殘忍地收回去了。兩年前為夫辦喪事,還不知道的滋味,雖說悲傷痛哭,主要還是一種為人妻的本能,而這一次,的心都被掏空了。
素燭慘淡,風凄凄,紙皤飄拂,白花搖曳。玉堂春和雪里梅渾縞素,珠淚斷線,哭的聲音嘶啞,花容慘淡,帶雨梨花一般,們已經哭不出來了,也不敢再哭,因為韓娘已經整整三天,就這麼一不地跪坐在這兒守靈,就象泥雕木塑一般,既不流淚,也不哭喊,一點聲音都沒有,沒有人敢再刺激。
別人想勸,可是無論你說什麼,都充耳不聞,唐一仙無奈悄悄請了皇帝來,但是對皇帝好象也已全然不認識了,結果正德勸了半天,一聲不吭,倒惹得正德號啕大哭起來。皇上都哭了,自已能不哭嗎?結果劉瑾和馬永只好一邊大哭,一邊把號啕不已的正德皇帝給架了出去。
眼見娘的氣越來越差,玉堂春抱來了小爺,想用孩子來打。韓娘接過孩子,就機械地哺、喂,然后給老媽子,整個過程還是一言不發。玉堂春和雪里梅不但悲痛于相公的離去,現在也越來越擔心娘的形。
整整三天跪著一不,既不進食也不飲水,那簡直不可想象,誰能辦得到?沒有人懷疑,七天后出殯的時候,恐怕這位一品誥命夫人就要和丈夫一同上路了,這是抱了殉節的念頭。
唐一仙眼睛紅腫地送走了幾位員,憂心忡忡地對韓威道:“韓大哥,娘姐姐這般形,這可怎生是好?你是的親哥哥,倒是想個辦法呀,再這樣下去,我怕姐姐....................”。
“妹子要是能哭出來,反而好辦了”,韓威說到這兒,鼻子一酸,眼淚又下來了:“妹子外剛,子剛烈。妹婿還沒看過他的兒子,如今連尸首都不得見..........,娘難啊..........”。
唐一仙急的跺跺腳,說道:“這可到底怎麼辦吶,快要出人命啦,和誰商量呀,連孩子抱出來,姐姐都沒有一點反應,我去找文心姐姐拿個主意,可文心姐姐..........”。
唐一仙眼睛一紅,角一扁,帶著哭音兒道:“文心姐姐和娘姐一副模樣,那邊文蘭姐弟倆急的上全是火泡,嗚嗚嗚嗚..........”,唐一仙再也忍不住,捂著又哭起來。
韓威一咬牙,說道:“婦貞潔,從一而終;一與之齊,終不改。絕食殉節,原是子德,妹妹要以死殉夫,我這做哥哥的本也不該攔阻,可現在有了楊門之后,總不能讓孩子剛剛沒了父親,又沒了母親”。
婦人以死殉夫,在那時是一樁事,要到表彰贊,世人皆以為唯貞節烈、夫婦深,才能有此壯舉,縱是親生父母也無權阻止,韓威有心要救下妹子,可是又覺的心中不安,不得不先說出個理由。
唐一仙暗暗松了口氣,娘自從一聽了楊大人的死訊,整個人的意識就已完全封閉起來,若絕食殉節,玉堂春和雪里梅只有步其后塵,雖說楊家了世襲的國公,小公爺自有人養,可是楊大人去了,已經夠人悲傷了,唐一仙怎忍再失去這三位姐妹。
云兒在旁邊急忙道:“是呀是呀,小公爺還不認識爹娘呢,誰照養著總是不及親生父母,夫人如果無后,隨著老爺去了那也使得,如今老爺就留下這一點骨,夫人該為了老爺的香火后人,好生惜自已才是”。
是跟著韓娘最久的婢,也最深,一聽大舅老爺口氣松,激的臉蛋通紅,急急忙忙地跟道,生怕韓威又改變了主意。
韓威“嗯”了一聲道:“我再去勸勸妹子,如果還不回頭轉意,我就一掌劈暈了,云兒,你回頭弄點小米粥給強灌下去,的子再熬不得了”。
云兒連連點頭,韓威便舉步朝韓娘走去。韓娘兩眼空空,瞧見有人到了跟前,本就看不出是什麼人,只道是又有人來吊唁了,便雙手扶地,端端正正地磕了個頭還禮,然后又直地跪坐在墊上。
韓威心中一陣難過,說道:“妹子,我..........我是大哥啊,你可要保重呀,為了妹婿,為了孩子,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等爹和二弟回了京,我要如何跟他們待呀”。
他說著眼淚又下來了,韓威側著頭拭拭淚水,作忽然僵在那兒了,兩眼一時睜的老大,一個冠霞帔、大紅喜袍的子,從大門口進來,一步步地朝靈堂走來。
后邊一大堆莫名其妙的員又跟了進來,院子里正搖頭惋惜的,、正要告辭出門的,都吃驚地左右避開,負責迎賓的家人也張惶失措地站在那兒,不敢迎上去。
“當啷..........勾兒~勾兒~勾兒~勾兒~~”,一位修為高深、定力深厚的得道高僧失手把茶壺蓋兒扔了,在地上咣啷啷的響了半天。眾高僧一個個保持原來的作不,形如十八羅漢、怒目金剛
高管家吃驚地迎了上去,聲道:“大小姐,您..........您這是..........”。
高文心瞧了他一眼,忽然笑了一下,笑的高管家忍不住倒退了一步。
高文心輕輕著手中的靈牌,環目四顧,幽幽地道:“大人答應過我,過了十月,當雪飄起的時候,他就回京娶我,現在時辰到了,你看這天,雪也該下了,楊大人..........該娶我過門兒了”。
高管家心里直冒涼氣兒,吃吃地道:“小姐,楊大人他..........他..........已經過..........過過..........”,一上高文心的目,他的心里不由一寒,再也接不下去了。
高文心會說、會笑,會彈,可是那雙眼睛本看不到一點兒鮮活氣兒,和夫人的眸子幾乎一模一樣。
高文心捧著靈牌幽靈似的飄進了靈堂,后邊尾隨著的員們有的聽清了他們的對話,忍不住又是一陣搖頭嘆息。一片凄云慘霧的黑白兩,突然出現了一紅,顯然刺激到了韓娘,直勾勾地看著高文心,半晌之后,眸子似乎有了點兒靈氣,竟然啞聲了出來:“文心姐姐,你..........你..........”。
高文心將靈牌放下,雙膝跪下向叩了個頭,然后噙淚說道:“夫人,文心家逢大難,發落教坊司,如果不是大人相救,高文心此刻不是了一個逆來順、不知廉恥的娼,便是一堆無名枯骨了。大人對我恩重如山,文心碎骨難以為報。
夫人,文心難自,喜歡了大人,如今大人已去了..........,文心自知份卑微,腆登門,只求一個妾婢的份,能夠名正言順地侍奉夫人,能夠為大人守節終老、上香祀靈,求夫人..........全”。
說著,兩行熱淚又撲簌簌地淌了下來,隨著下拜的作一顆顆滴在地上。
韓娘總算是徹底回了魂,聽清了這位結拜姐妹的話,驚慌搖頭道:“不不,文心姐姐,我和雪兒、玉兒為相公守節是應該的,可是怎麼能夠拖累了姐姐一生?我要是答應下來,相公一定不會原諒我的”。
高文心黯然垂淚道:“文心于開口,卻也不敢再瞞夫人,文心對大人..........早已暗訂終。大人他..........他答允我,回京之后就接我過門。如今大人雖已去了,可是文心有所鐘、心有所屬,除卻大人再不作他想,求夫人一定全”。
高文心說著,又深深拜了下去,韓娘急著想去扶,可雙膝麻木,已經都不了,只得急道:“文心姐姐請起,妹妹不得這樣大禮,相公他..........他不曾對我談起此事,相公對姐姐一直護有加,娘怕會錯了相公的心意,害了姐姐終,到了九泉之下也無面對相公”。
雪里梅見高文心一臉決然,想起當初見過的那副‘春宮圖’來,和相公早已有了夫妻之實,以文心姐姐的貞烈,怎麼可能再許別人?今日著吉服,直闖靈堂,如果娘不答應,只怕馬上就是一條人命了,所以急忙對韓娘俯耳低語幾句。
韓娘向玉堂春,玉姐兒也會意地點點頭,韓娘這才信了,長長地吁了口氣,說道:“文心姐姐,是我家相公對不起你。姐姐本是大家閨秀,現在又是朝廷堂堂的,怎能讓你這般自輕自賤地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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