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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夜》第一卷清晨的帝國 第九十章 一部叫做小王子的童話

想著這些以他的智商閱歷無法完全想明白的事,寧缺在緩緩閉上眼睛,開始在有些混的腦海中重新構畫卓爾那張黑到不能再黑的臉,以堅定自己的信心以理清自己紛而惘然的思緒。春日的清麗灑在公主府前庭假山旁,灑在竹椅上,灑在他的軀上,明亮正好暖度正好,逐漸將他在舊書樓上蘊著的春寒全部曬了出去。

“你在曬太嗎?可是……媽媽不讓我曬太。”

一道清稚脆的聲音在椅后輕輕響起,寧缺睜開眼睛回頭去,看見假山旁邊探出一張男孩兒的小臉蛋兒,微黑而健康的臉蛋兒上有兩抹像蘋果般的紅暈,長長的眼睫非常漂亮,臉上的神卻有些怯生生的。

寧缺看著這張小黑臉,不知怎的就想起了卓爾,心頭微酸楚。他從椅上站起來,向著這名很久不見的小男孩兒微微躬,和聲說道:“見過小王子。”

怯生生的小男孩兒正是公主李漁從草原帶回來的繼子小蠻,從渭城到長安一路上,尤其是北山道戰之后,寧缺和小男孩兒的接并不

“殿下為什麼不讓小王子您曬太呢?”他笑著問道。

“媽媽說那樣容易曬黑。”小蠻很認真地看著寧缺解釋道:“我是媽媽的兒子,是陛下認可的外孫,是大唐帝國最驕傲的貴族,所以可以黑,但不能太黑。”

寧缺聽著小男孩兒的回答,忍不住撓了撓頭。他能夠想像一個草原的孩子來到富庶繁華長安城后的不適應,只是沒有想到公主殿下對小王子的教育護會嚴謹到如此地步,笑著解釋道:“偶爾曬曬太也不錯。”

前庭一片安靜,小男孩兒看了看四周,發現教習嬤嬤和宮都沒有發現自己溜出來,小臉上出喜,蹦跳到竹椅旁,扯住寧缺的袖子,抑著小臉用滿是企盼的目看著他,說道:“可以講故事給我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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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缺怔住了,沒有想到小男孩兒還認得自己,更沒有想到他還對火堆旁的那些話故事念念不忘。看著小男孩兒企盼的眼神,看著幽靜的前庭,想著自己此時除了曬太也沒有別的事做,于是笑著重新坐回竹椅,示意小男孩兒坐到自己邊,說道:“我可不會講故事,上次講的那些應該話。”

話和故事的區別是什麼?”小蠻好奇問道。

寧缺回答道:“故事很復雜,話很簡單,而且很開心。”

小蠻開心地笑了起來,說道:“那我就要聽話。”

寧缺想起過往年間某些畫面,忍不住笑了笑,說道:“這恰好是我最擅長的事。”

小蠻挪了一下,離他更近了些,專注地準備傾聽。

寧缺想了想,看著他說道:“你是草原上的小王子,那我就講一個小王子的話給你聽好不好?”

小蠻興高采烈說道:“好啊好啊。”

寧缺躺到竹椅上,看著天空說道:“森林里有蟒蛇,它們的個頭兒很大,捕獲獵之后不用嚼就這樣直接囫圇吞進肚子里,然后睡上整整六個月,用這些時間去消化肚子里的食。”

小蠻睜著大大的眼睛,驚恐說道:“……好可怕,不是說話都是開心的嗎?”

寧缺瞪了他一眼,心想你可沒桑桑當年乖,說道:“才剛開始,別著急……我聽到這個故事的時候,對森林里那些事兒比較興趣,所以我按照自己的想像畫了一幅畫,畫的就是一條大蟒蛇在吞食一頭很大的野,我把這幅畫拿給別的大人去看,問他們是不是到很恐懼,結果他們說:一頂帽子有什麼好可怕的呢?”

小蠻興地拍起手來,說道:“我明白了,你把蛇畫了帽子的邊緣,你把大野了帽子的中間,你畫面是不是畫的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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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缺無言以對,繼續說道:“我畫的不是帽子,是一條蛇在吞一頭野,那些大人就像你現在這樣本看不懂,所以我干脆就把巨蟒肚子里的形也畫了出來。”

小蠻疑地看著他,問道:“不是小王子的話嗎?小王子在哪兒?”

“馬上就出來了。”寧缺解釋道:“再等一會兒就出來了。”

……

沒有過多長時間,公主府的教習嬤嬤和宮們終于找到了前庭,就在這時,公主殿下也結束了與桑桑的敘舊,寧缺牽著小侍的手,在嬤嬤宮們猜疑怨惱的目中奪路而逃,以最快的速度結束了對公主府的拜訪。

走在南城安靜的街道上,被裹住的大黑傘不停拍打著桑桑的大,主仆二人安靜走了一段路,桑桑忽然沒頭沒尾地說了一句:“公主是好人。”

寧缺抬頭看著街道上方被梧桐樹隔開的天空,看著那些漸沉的云層,說道:“看樣子要下雨了。”

牛頭不對馬尾,前言不搭后語說的大概便是這種形,桑桑想說些事,寧缺不想說那些事,所以前者沒頭沒尾蹦出一句,后者抬頭看天說要落雨。

桑桑停下腳步,仰著頭看著他,問道:“爺,你為什麼不喜歡?”

寧缺覺得有必要讓小侍知道自己的真實想法,猶豫片刻后說道:“因為我覺得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好人,雖然對你確實不錯。”

不知道為什麼,這個問題上桑桑展現出罕見的執拗,認真說道:“殿下如果不是好人,那當年為什麼要去草原?為什麼對小蠻那麼好?”

寧缺靜靜看著,忽然開口說道:“如果是好人,那當年為什麼要去草原?為什麼要對小蠻這麼好?我并不認為世間所有后媽都是壞人,但我也從未見過哪個后媽像一樣把小蠻看的比自己生命還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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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的兩個問題,在桑桑看來可以證明公主殿下是個好人,但在寧缺這里卻為相反的例證,有些聽不明白他想說什麼,疑地看著他。

就在這時,濃春的長安城上空輕輕揚揚的飄下了雨滴,寧缺從背后解下大黑傘打開,繼續抬步向前走去,說道:“事有反常必為妖,殿下這個后媽還如此年輕,母泛濫?在我看來未免太早了些,我認為這是移把自己對單于的移到小男孩兒的上……如此看來,對那位長眠草原的單于似乎有很多歉意啊。”

“只有我們這些邊軍才知道,那位單于是多麼了不起的雄主,可就是這樣一位了不起的人,居然就這麼莫名其妙被他的白癡弟弟謀殺奪位?”

爺,你究竟想說什麼?”

“我想說的是,公主殿下今后一生大概都會后悔,因為那位單于應該是真的,也是這個世界上唯一敢真的的男人。”

“我聽不明白。”

“沒什麼。”

桑桑沉默很長時間后,忽然開口說道:“你認為是公主殿下殺了單于?”

寧缺沒有直接回答,說道:“看來你平時的笨果然都是裝出來懶用的。”

桑桑低頭行走在黑傘下,微微攥小小的拳頭,說道:“證據呢?”

“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事是不需要證據的。”

寧缺看著傘外縷縷落下來的雨,說道:“當年去草原既可以化解帝國部某些神的攻擊,又可以在與皇后娘娘的爭斗中示弱以換取陛下的憐惜,還可以贏得大唐子民的尊敬,甚至還可以在草原上發展出屬于自己的力量,但不可能永遠呆在草原之上,陛下年齡越來越大,繼位的人選總要盡快定下來,所以需要回來,而做為單于深人,想回來只有一個辦法。”

桑桑低著頭,低聲說道:“可是殿下決定遠嫁草原的時候,才十二三歲。”

“我十二三歲的時候就開始殺馬賊了,人的能力和年齡并不見得正比。”寧缺撐著大黑傘,漸漸加快了腳步,搖頭說道:“剛才說的只是殿下有做那件事的理由,并且可以收益,但在我看來,最能證明此事的,還是先前我說過的那句話。”

“我們都知道那位英年早逝的單于是怎樣了不起的男人,這樣了不起的男人很難被人陷害殺死,除非手的人是他最相信最的那個人。”

桑桑低著頭抿著薄,輕聲咕囔道:“總之都是爺你的猜測。”

寧缺說道:“我也希猜測是錯的,我也希這個世界上都是話故事,王子和公主最后永遠幸福的生活下去,但你看……草原上的王子死了,公主回家了。”

桑桑抬起頭來,一滴雨水自微黑的臉頰上落,看著他有些惱怒問道:“爺,為什麼你眼睛里的世界總是這麼黑暗?”

寧缺停下腳步,沉默看著,看了很長時間后冷聲說道:“因為從我活下來開始,到在路邊死尸堆里揀到你,我所看到的世界就是這麼黑暗。”

說完這句話,他也覺到了自己的失態,有些惱地大步向街道前方走去,不知道是書院舊書樓在神上投下的影,還是因為馬上要去殺人,他總覺得大黑傘外的雨不再那麼清爽,顯得有些暗沉。

桑桑站在雨中看著他的背影,忽然加快腳步追了上去,追到那柄大黑傘下,追到那個家伙旁,然后手向上捉住他舉傘右手垂下的袖角,再也不放。

大黑傘下不時響起主仆二人的對話。

“我以為爺你又要罵殿下是白癡。”

什麼都別,最后只會傷人又傷己,所以確實白癡的。”

“那為什麼剛才爺你沒有罵?”

“以后我會罵這兩個字,因為那些的白癡們……都是可憐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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