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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夜》第六卷忽然之間 第五十七章 只恨前路有一人

那年深冬落了很多場雪,最大的那場雪,沒有落在荒原,也沒有落在燕國京,而是落在往年相對溫暖的宋國都城——很多人回憶起來,總覺得那是某種預兆,因為那場雪里發生了很重要的一件事

風雪里,道門燒死了新教創始人葉蘇,這件事了整個人間,在這個過程里,有很多事令人極為不解,除了觀主為什麼做出如此冷漠決然的決定,還有便是書院表現的有些遲鈍,完全不像從前。

四師兄背著河山盤千里迢迢趕至宋國,趕上了戰斗,事實上也是靠著他,陳皮皮唐小棠還有那幾名劍閣弟子才有機會活著逃走,但他沒有辦法改變整個局面,他沒有救下葉蘇,更關鍵的是,他是自己來的。

大師兄也來到了宋國,為此還被酒徒重傷,但他來的太晚,其時白雪飄飄,柴堆已然積雪覆蓋,連焦木灰燼都看不到,哪里還能救葉蘇?同樣關鍵的是,他也是自己來的,并不代表書院的集意志。

兩個關鍵在于大師兄和四師兄都是自行其事,他們可以代表書院,卻不能完全代表書院,因為現在負責書院謀劃布局的是余簾和寧缺。

書院對這件事沒有任何預案,余簾和寧缺究竟在想什麼?難道真如葉蘇臨死前隆慶說的那樣,他們就是在冷酷地等著葉蘇去死?

寒冷的冬風在陡峭的山峰間穿行,撤軍多時的賀蘭城異常安靜,往年駐扎著萬余騎兵的營寨早已人去寨空,蒼鷹的鳴嘯顯得很是單調。

扼守東西荒唯一通道的賀蘭城里還有最后的數百名唐軍,他們在這里已經堅守了數年時間,如果不是當年唐國在這里備著大量輜重糧草,這些年又有荒人翻山越嶺暗中支持,他們本沒有辦法撐到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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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城門的最高,有一道極高極霸氣的影,蒼鷹從遠的冰雪峰頂飛來,想要近些看看,發現那道影有些怪異,比例很不協調。

蒼鷹飛的更近了些,才發現那道影如此怪異不是因為那人天生特殊,而是因為那本就是兩個人,自然看著有些怪。

唐在城門上看著西方的金帳王庭方向,臉上的神很漠然,上的衫在寒風里獵獵作響,看著就像是一面不倒的旗。

他是魔宗行走、是荒人部落最強大的男人,以霸道論,在夏侯死后人間本尋找不到幾個堪做他對手的人,此時卻有人坐在他的頭上。

更準確地說,他肩上有個特別制作的背簍,背簍里有凳子,有人坐在凳子上,因為唐很高,所以那人顯得高高在上。

坐在他頭上的是位清稚,看著約十二三歲,一雙烏黑的馬尾辮在背簍外的寒風里輕輕擺,很是可

數年前在長安,跳到天空里斬斷一道彩虹,然后抱著李慢慢跳了下來,摔斷了雙,從那之后便懶得走路,最早的時候只椅,到了荒原便開始坐在唐的上,哪怕現在傷基本好了,也不肯下來。

說這樣顯得自己比較威猛,從很多年前變小姑娘的那天開始,就覺得最大的憾不是每個月的麻煩事,而是不夠威猛。

對于特殊的喜好,唐沒有任何意見,也不敢有任何意見,因為是當代魔宗宗主,也是是書院三師姐余簾,是他的老師。

如過去數年那樣,唐背著余簾在荒原上到行走,今天來賀蘭城,是因為想看看賀蘭城那邊,看看金帳王庭在做什麼。

東荒左帳王庭里的祭司,還有神殿派過來的那些強者,在這幾年里,已經基本上被和唐殺了,隆慶那些忠心的部屬,更是最早死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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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件事聽上去很簡單,細細想來,卻極恐怖。

和唐只是兩個人,眼看著卻要生生毀掉一個部落——那個部落統治的疆域人口實際上和國家沒有任何區別,有數萬騎,有道門源源不斷的援助,有無數玄境以至知命的強者,但就這樣被他們滅了。

寧缺以前背著桑桑逃亡的時候,總有種一人對抗全世界的熱覺,而余簾和唐做的事,是真正的兩個人毀掉一個世界。

過些天,待把東荒上最后的強者殺,荒人部落的戰士便會集南下,無論駐在燕國的一千多名西陵神殿護教騎兵會不會北上,相信左帳王庭這個名詞在人間不會再存在更多時間,以后只能在故紙堆里尋找。

對此余簾很有信心,認為這是理所當然的事,便是連信心也不屑于展示,但清楚金帳王庭不會眼睜睜看著這幕畫面發生,那麼單于究竟會做些什麼?那個國師和十三祭司又為準備了怎樣的禮

荒原上的雪昨夜便停了,渭城的雪停了,賀蘭城的雪也停了,被雪洗了好些天的空氣異常干凈,站起來,向極遙遠的西方。

賀蘭城門極高,在兩面峭壁之間,唐的軀很高大,在背簍里站起,自然更高,但還不滿意,踩在凳子上的腳踮了起來,模樣有趣。

“我不想等了,我總覺得那邊有靜。”

風拂著發,在稚的小臉上,有些,有些惱火,用小手掌胡抹了兩下,嚷道:“我要過去看看。”

在背簍里,唐的軀有些不穩,扶著簍底說道:“金帳王庭過不了賀蘭城,想要保住左帳的最后火種,只能用別的方法。”

余簾想到某種可能,然后知道那不是可能,而是肯定會發生的事,說道:“他們要南下,通知部落,我們也要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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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這句話的時候,的聲音里沒有任何緒,只是小姑娘的聲音本就稚,所以聽上去就像是小生想要學大人那樣嚴肅地談,很好笑。

這些年唐習慣了這種聲音,如鐵般的雙眉依然難以抑止地抖了一下,說道:“金帳王庭會有準備,或者我們也應該準備一下。”

“我說過我很好奇他們給我準備的禮是什麼。”

余簾的小臉上沒有表,說道:“那個小奴隸聽說是桑桑留給人間的禮,我是寧缺的師姐,代他去拆,不滿意便退貨。”

“中原的事真的不需要擔心嗎?”

唐想起那位曾經與自己齊名的道門行走,有些不安。

“觀主不是熊初墨那種白癡,殺死葉蘇對道門毫無意義,他怎麼會去做?道門現在最好的應對方式,也是唯一的應對方式就是等待。”

余簾說道:“如果在新教影響昊天信仰基之前,神國里昊天與老師的戰斗分出勝負,他們的等待或者說賭博便贏了。”

新教是信仰,有書院和唐國的庇護,這信仰很難被完全毀滅,道門給予的力越大,甚至越有可能幫助新教壯大。

書院如果想要在這場戰爭里搶得先機,需要在神國里那場戰爭分出勝負之前,全力幫助新教壯大,以此削弱昊天的力量。

相對而言,道門的局面看似極好,實際上很被,做與不做都是錯,如余簾所言,只能平靜或者說無奈地等待,主權在書院的手中。

這便是為什麼寧缺要與這個世界談談,因為他有談話的資格,他有讓道門、讓觀主被自己說服的信心,余簾亦作如是想法。

就在這時,駐守賀蘭城的唐軍帶來了一個消息。

唐國當年耗費巨大資源,在賀蘭城修建了一座傳送陣,只能傳送極簡單的消息,輕易絕對不會啟,數十年來,只啟過寥寥數次。

最近一次是先帝病逝的消息,而今天傳送陣又啟了,同樣也是一個死訊,一個很壞的消息,一個余簾沒有想到的消息。

“葉蘇死了。”

收到這個死訊,唐想起過去二十年里的那些畫面,想起當年荒原上那株樹,想起那個說邪魔呵外道的驕傲背劍年,沉默了很長時間。

余簾也沉默了很長時間。

這里的“很長時間”真的很長,從收到死訊開始,便在寒風里沉默,一直到日頭西移,暮占據西方整個視野,才結束。

賀蘭城某傳來白的炊煙。

看著那道炊煙說道:“壞消息,也可能是好消息。

整整數個時辰的時間,沒有慨,更沒有傷,一直在沉默里反思,在沉默里計算,計算葉蘇的死,會對人間的局勢造怎樣的影響。

最終計算的結果是,影響應該偏向書院希的那方面。

所以說,葉蘇的死訊也可能是好消息,就像那道裊裊升起的炊煙,看著有些寂寥,實際上背后藏的是活著需要的煙火味道。

余簾的表現很冷酷,是的,本來就是冷酷的人,隆慶才會說和寧缺一直等著葉蘇去死——那不是的計劃,但既然葉蘇死了,可以接——這不是最重要的事

在寒風里沉默了整整半天,從正午直到暮染紅天邊,除了思考葉死之死帶來的,更是想明白那件真正重要的事

陳某究竟是怎麼想的?

對唐說,和寧缺肯定觀主不會對葉蘇手,結果證明和寧缺想錯了,這個錯誤里肯定藏著極大的問題。

“不弄清楚他的想法,我不舒服。”

余簾向城下走去,將滿天暮扔在后,同時也把金帳王庭扔到了后,與擔憂的事比起來,那些事本不值一提。

……

……

賀蘭城傳送陣的另一頭在大唐皇宮,余簾在賀蘭城收到葉蘇的死訊,皇宮里的人們自然更早知道這個消息,氣氛異常抑。

李漁的臉有些白,不知道是這幾年,還是別的什麼原因,神還算寧靜,但握著椅子的手,顯得有些不安。

事實上不止不安,這時候很張,甚至恐懼,但是監國的公主,要給皇帝陛下做出榜樣,所以能流出太多緒。

年皇帝年齡漸長,明年便會正式登基親自理國政,被大先生親自教育,無論德行還是能力他都表現的極為優秀,但畢竟還是年人,今日遇著從未遇著的境況,想著數年前那場大戰,難免有些害怕。

曾靜大學士站在階前,說道:“萬乘之君,哪怕天地變,山摧河斷,也要面不改,這是為君者要給臣民做的表率。”

年皇帝有些張地看了眼李漁,說道:“朕明白……只是有些擔心,十三師叔能不能攔住那人。”

曾靜大學士厲聲喝道:“攔不住那又如何?當年那人又不是沒進過長安城,楚老太君推滿府婦孺橫刀于朱雀大道,朝老太爺攜朋呼伴痛罵其于寒雪之中,長安百姓扔磚的扔磚,揮刀的揮刀,可曾有一人懼過?”

李漁走到陛下旁,握住他的手,溫言說道:“可還怕?”

年皇帝被曾靜大學士的話說的頰生紅暈,勇氣膽魄大增,反握住的手,說道:“不怕!就算那人進了皇宮,我也不怕。”

殿上的君臣們很張,四戒備森嚴,宮門卻沒有關,大唐皇宮的正門大敞,似準備歡迎遠來的客人。

滿朝文武連著長安城里的普通百姓,都在準備著戰斗,如臨大敵的模樣,自然不是因為葉蘇的死訊,而是因為別的事

……

……

從昨夜到今晨,鐵箭始終沒有在宋國都城出現,那片廣場上只有黃沙飛舞、雪花飄落,卻沒有凄厲的箭嘯聲響起。

寧缺在哪里?寧缺在做什麼?

傳說中的元十三箭,要進行無視距離的超遠狙擊,確實需要很多嚴苛的條件,但那些條件,其實在這段時間里都得到了滿足。

無論是隆慶手里的天書沙字卷,還是葉蘇借來的信仰之力,或是四師兄帶去的河山盤,都已經照亮了那的天地元氣,替鐵箭指明了方向。

唐小棠從天空里跳下來的那一刻,隆慶在意識的海洋里,明亮的就像是一朵金花,就像多年前在天棄山雪崖里那樣——當年他一箭把隆慶的不知生死,了個廢人,今天他為什麼始終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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