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解釋的是另外一件事。

“你說你很能打，我便把你活活打死。”

他看著將死的阿打說道：“我知道這樣很殘忍，但你們這些蠻人本來就沒有殘忍這個詞，所以無所謂，我只是想讓你那些還活著的同胞更害怕一些。”

是的，很多人這時候正在害怕，恐懼到渾栗。

城外的那些草原騎兵，栗地拼命著馬鞭，想要逃離這里，越快越好，越遠越好，以至于紀律森嚴的朵兒騎的陣形都有些混。

城里的那些草原騎兵，則是栗地不敢作，先前風沙里如雷般的拳落人聲，早已讓他們松開韁繩，驚恐地捂住了耳朵。

沒有人會想到這場戰斗會有這樣的結局。

在那些草原騎兵心里，阿打是長生天賜給草原的禮，是永遠不敗的勇士，怎麼可能被那個唐軍打的像狗一般凄涼。

國師和單于清楚書院的強大，他們不認為阿打能夠戰勝寧缺，但總以為他能夠攔阻對方片刻，甚至還有可能尋找到機會離開。

誰能想到，寧缺竟是勝的如此輕描淡寫，理所當然。

阿打自己先前也說過，寧缺的鐵箭失去最大的威能，那麼還能怎麼辦？

他確實很強，但他忘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他只記得寧缺的鐵箭能夠威震人間，只記得寧缺魔后，卻忘了寧缺開始修行之后，最開始修的不是劍、不是魔、不是念力，而是符。

寧缺真正的份，從來都是位符師。

他現在是位神符師。

自桃山明祭后，他已經很久沒有用過符，以至于很多人都忘了他這個份，但他就是神符師，繼瑟和王書圣之后，人間最強大的兩名神符師之一。

符師，同等境界無敵。

神符師，五境以下可稱無敵。

除非遇到柳白、君陌、葉蘇這種不以常理論的真正天才。

真正的天才其實與“天”無關，天賦也并不是由上天賦予，而是靠自己苦修、憑絕世才華、無上意志自行獲得，一旦擁有便不可能失去。

阿打的修行天賦、他的所有都來自昊天的賜予。

所以他不是真正的天才。

那麼只要他還在五境之——哪怕在短短一年時間里，便把魔宗功法修至大，以修行界普遍標準看，已至五境巔峰……他依然不可能是神符師的對手。

不知道是不是臨死之前，阿打終于想明白了些什麼，他的眼神迅速變得黯淡起來，黯淡的深有不甘，有悲傷，有憤怒，有絕。

因為在這場戰斗里，他和寧缺之間的差距太大，大到完全無法拉近，大到令人絕，就算再來一遍，他也看不到任何勝利的可能。

“為什麼……”

臨死前的回返照，讓他說出話來。他茫然地看著碧藍的天空，喃喃說道：“為什麼……為什麼……”

到最后時刻，依然困擾著這名草原年，讓他的靈魂無法安息的問題，已經與修行境界無關，只與信仰有關。

阿打很驕傲自信，因為他堅信自己是昊天賜予草原的禮，他堅信自己的強大其來有自，他堅信自己永遠不會失敗。

他的失敗，豈不是意味著昊天的失敗？

這是不可能發生的事。

然而，在這個男人面前，這件事就這麼理所當然的發生了。

這，究竟是為什麼？

“這是我的城市。”

寧缺看著他說道：“我離開長安，但來到的依然是我的城市，沒有人能在長安戰勝我，也沒有人能在這里戰勝我。”

阿打痛苦地搖搖頭，息著說道：“可是長生天……”

“都說你和橫木是送給人間的禮……家里的銀錢雖然向來都是在管，但送出你們這些禮之前，沒有經過我同意。”

寧缺沉默片刻，然后說道：“既然現在暫時不在，我想收回這些禮，也是很應該的事，想來也不好意思反對才是。”

直到此時阿打才明白，開戰前寧缺說看在“”的份上留自己一條全尸里的那個“”是誰，他的眼神變得極為惘然，然后絕而痛苦地無聲哭泣起來。最后，他閉上了眼睛，再也看不到那片天空。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