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慢慢寫,大家慢慢看,不著急……)
……
……
時已夜,風雪時作時歇。
風雪時,呼嘯之聲穿過漫漫雪野,卷起千堆雪,萬堆雪,黑暗一片若噬人的流放之地,暴戾狂放的聲音令人心悸地不停響起。風雪靜時,天地只一味的沉默冷漠,有如一方蘊積著風暴的雪海,萬里清漫冷冽銀,無垠如白玉般的死寂雪原,冷清到了極致。
異常嚴寒的冰冷雪原,就算月灑了下來,似乎在一瞬間便被凍住了,可無論風雪大作還是天地平靜,一高地之側的那點點燈火,都是無法熄滅,就像人類心對未知事的一樣,始終倔犟而堅定地守候在那里。
那方帳蓬的火盆傳遞著難得的溫暖之意,將外方的嚴寒盡數擋了出去,一方面是因為特制的雪帳隔風隔溫的效果極佳,一方面也是因為火盆里的燃料似乎特別耐燒,而且火勢不小。
海棠朵朵已經取下了遮住大半容的皮帽,雙頰像蘋果一樣微紅,正蹲在火盆旁邊熬著湯,的眉頭微微皺著,有憂慮之意,而一旁早已鉆進了睡袋里的范閑,卻沒有注意到的緒。
已經往北走了很有些天了,天氣越來越冷,每日白天行走的時間也越來越,大多數時候基本上都是躲在帳蓬里避雪,然而范閑并不怎麼擔心這些問題,他只是在計算著攜帶的燃料和食還能夠維持多久。
那只白熊早就只剩下了一張熊皮,范閑一個人干了兩個熊掌,雖然海棠和王十三郎十分驚訝于他的閑逸志,更驚訝于他居然在隨裝備中連調料之類的事都沒有忘,可說實在的,熊掌并不怎麼好吃,而且份量確實有些不足。
在這次往極北之地神廟的探險旅程開始時,那幾十頭辛苦拉裝備的雪犬,還可以自行覓食,可是眼下越往雪原深去,能夠見到的活著的野越來越,不得已,范閑被迫用了準備的食,這些雪犬每日辛苦勞作,范閑自然舍不得虧待它們,只是它們的胃口未免也太好了些。
對于此次神廟之行,范閑準備的真的很充分,防止雪盲的墨鏡,特制的細絨睡袋,數量龐多的資準備,可是他依然有些警惕,因為如果不能在夏天之前找到神廟,一旦真的要在極北冰原上熬整整半年的黑夜,帶的這些食肯定是不夠,說不定最后就要開始殺狗了。
苦荷肖恩當年是靠吃人才堅持下來的,范閑不想重蹈覆轍,他微微轉頭,看著火盆旁邊的海棠朵朵,強行抑下口的刺痛,開口說道:“想不想聽故事?”
“什麼故事?”海棠的臉還是有些紅,也沒有抬頭。范閑笑了笑,把肖恩和苦荷當年北探神廟的故事講了一遍,便是連兩位老前輩吃人的事跡也沒有瞞。
海棠聽完之后,臉漸漸變的,似乎一時無法接自己的師尊大人,曾經做過如此可怖的選擇,一種很復雜的緒回在姑娘家的心頭,沉默半晌之后,緩緩抬起頭來,用那雙明亮至極的雙眸看著范閑,靜靜說道:“這個時候對我說這些,相必不是專門為了惡心我,打擊我,總要有些道理才是。”
“我發現你很喜歡那些雪犬。”范閑眼簾微垂,疲憊說道:“而事實上,這些雪犬確實幫了我們不,可是若真到了彈盡糧絕的那一天,我們總是要開始吃狗的,希你現在能夠有些心理準備。”
海棠面微變,在范閑的面前,不需要還端著北齊圣,天一道掌門人的架,而可以自然流緒,本就是一個姑娘家,對于天天歡愉奔跑的雪犬自然會無比喜,這一個月來,狗食基本上都是在負責,驟聞此言,才知道原來……范閑從一開始的時候就沒有安好心,那些辛苦拉雪橇的雪犬,原來也是他的食儲備之一。
可是對于此次神廟之行,海棠本來就已經做好了極為艱難的準備,尤其是先前聽到了師尊大人當年吃人的慘事,知道事有輕重之分,微微低頭,沒有接話,也沒有反駁。
帳蓬一片安靜,襯得帳外的風雪之聲格外清晰,甚至可以聽清楚究竟有多雪洶涌地撲打在了帳蓬的外皮之上,啪啪作響,令人不得安生。
便在此時,帳外傳來了踏著冰雪的腳步聲,范閑和海棠面未變,因為他們知道來人是誰,在這個荒無人煙,嚴寒人的雪原上,除了他們這三個心志意志都強大到人類巔峰的年輕人之外,絕對不可能有別的人出現。
王十三郎掀開垂著木條的門走了進來,帶進來了一寒風,火盆里的火焰倏然間黯淡了下來,這見鬼的雪原嚴寒,竟似可以直接用低溫凍住那些火苗。
海棠從袖里取出一粒小黑團扔進了火盆里,火盆里的火勢終于穩住了,這所有的一切,全部是范閑這些年準備的特制品,尤其是火種,更是從來沒有斷絕過。
王十三郎站在門口的毯上拍打掉了上厚厚的冰雪,取下了臉面上圍了無數層的巾,被凍的有些發白的里吐出像冰疙瘩一樣干脆的幾個字:“好了,睡吧。”
海棠負責一應生活瑣事,這位姑娘家終于在這極端的環境里被范閑改造了一位家庭主婦,而王十三郎則要負責統領那幾十只雪犬和帳蓬的搭造以及防衛工作,他此時所說的好了,指的是外面專門給雪犬們搭建的防風防雪的雪窩已經理好了。
單從辛苦角度上講,當然王十三郎的工作要更辛苦一些,范閑眼睛一瞇,對他說道:“從明兒起,你負責給那些狗兒們喂食。”
王十三郎點了點頭,坐到了火盆的旁邊,接過海棠遞過來的一碗熱湯緩緩飲了下去,每一口都飲的是無比仔細,他腰畔的那柄劍就那樣拖在了地上,散發著淡淡的腥味道。
“要復原,確實需要不斷地苦練,可是這個地方太冷了,你不要太勉強。”范閑的眼眸里閃過一憂慮之意,這些天王十三郎異常強悍地在漫天風雪之中練劍,以自的潛力對抗著天地的威嚴,這種苦修的法子,實在是令范閑和海棠俱容。
他們知道王十三郎有迫,想要快些讓手臂復原,或者是練左手劍,然而范閑總是很擔心他的。
“阿大先前發現了一窩雪兔,只是那個太深,它們沒辦法,我幫它們把那些兔子趕了出來。”王十三郎放下湯碗,了臉,搖頭說道:“順便活一下筋骨,再這樣凍下去,我真怕自己會被凍冰塊兒。”
“看樣子明天可以改善伙食。”范閑捂著咳了兩聲,笑著說道。他發現十三如今和這些雪犬的也越來越好,只怕自己日后需要說服的人,又多了一個。
他忽然察覺到海棠有些異樣,今天的話特別的,而且臉上總是紅紅的,眉宇間總是有些憂,忍不住輕聲問道:“在想什麼這麼神?”
海棠微微皺眉,瞪了他一眼,卻沒有說什麼。倒是一旁的王十三郎愣了愣,極為難得地笑了笑,重新系上頭面的巾,走出了帳外。
范閑微微一怔,片刻后忍不住便察覺到了原因,笑出聲來:“活人難道還會讓尿給憋死了?”
這話說的俗,又恰好說中了海棠此時的心病,姑娘家的眼眸里閃過一微怒之意。
范閑千算萬算,甚至早在兩年之前就算準了自己的神廟之行,一定要拖著海棠和王十三郎當幫手,因為他清楚,漫漫旅程,無盡黑夜,就像前世病床前的那些日子一樣,難熬的孤獨是會令人發瘋的。當年苦荷和肖恩大人能夠熬到神廟出現在朝之下,不是因為他們敢吃人,而是因為他們彼此能為彼此的伙伴,在一個危險而未知的旅程之中,伙伴永遠是最重要的因素。
可是范閑依然算了一些生活上的細節,他和王十三郎無所謂,隨便一個罐子便解了,可沒有想過要增加負擔,在這雪原上異常奢華地多準備一個帳蓬作為茅廁。前些日子雖然冷,但還可以抵抗,這兩天驟然降溫,再在野外方便,便有些困難了。
王十三郎走了出去,自然是留給海棠一個私人的空間,雙眼微瞇,冷冷地看著范閑,說道:“若不是你這個藥罐子,哪里會有這麼多的不方便。”
范閑默然,笑了笑,此行三人中就算他的最虛弱,要他此時躲到帳外的風雪中去,只怕馬上就要被凍廢人,輕笑說道:“十三郎一個人走了,自然是清楚你和我的關系,咱們之間誰跟誰,不用介意這個吧?”
……
……
依然是深沉而嚴寒的夜,火盆里的火因為缺木材等大料的緣故,始終無法勢盛,帳蓬外的風雪還在拼命地呼嘯著,四周的黑暗里沒有什麼兇險,然而這天地間的嚴寒本便是最大的兇險。三個睡袋按品字形排在火盆旁,睡袋里的三位年青人卻都睜著大大的眼睛,不肯睡去。
已經在雪原上跋涉一個月了,沒有什麼娛樂活,沒有什麼打發時間的妙方,除了行路便是睡覺,實在是無聊到了極點,三個人也睡飽到了極點,如果范閑不是因為太虛弱的緣故,一定會非常后悔怎麼帶著十三郎這個大太在邊,不然此時抱著朵朵說些許久未說的小話,一下口手之快,也是好的。
數十日的黑夜無眠,三位年青人該聊的事基本上都聊完了,甚至連王十三郎小時候尿床的事都被范閑惡毒地挖掘了出來,于是乎三人只好睜著眼睛,聽著帳外的風雪呼嘯之聲,就當是在欣賞一場音樂的盛會。
不知道沉默了多久,范閑忽然開口說道:“似這等風雪大,嚴寒地,當年那些人行到此間時,只怕已經死了大半,咱們三個還能抗著,也算是了不起了。”
與他對頭而臥的海棠輕聲說道:“師尊大人乃開山覓廟第一人,比不得你知道方向,知道路線,自然要更加艱辛苦。不過后人總比前人強,你似乎知道的東西,總是比我們多一些似的。”
“不要羨慕我。”范閑閉著眼睛,開心地笑著說道:“人生能去不一樣的地方,經歷不一樣的事,本就是一種極難得的。”
王十三郎應道:“說的有理。”
“既然如此,為何你我三人不聯詩夜話?日后史書有云,風雪侵襲之夜,一……巨詩,如何云云,豈不妙哉?我來起個頭,這正所謂,一夜北風……”
沒有下文,很明顯海棠和王十三郎都不愿意縱容此人的酸腐之氣發作,一片安靜。
范閑咳了兩聲,笑道:“太也不給面子。”
“我們都是人,你要我們陪你聯詩,是你不給我們面子,再說了,這句是石頭記里那辣子寫的。”
“石頭記都是我寫的,誰敢說這句不是我寫的?”范閑厚無恥的聲音在帳蓬里響了起來。
其余兩人用沉默表達著不屑,范閑笑了笑,在昏暗的環境里睜著那雙疲憊的眼,一面咳一面息著說道:“什麼都說完了,我們對彼此的了解也算足夠了……不過我一直很好奇,你們活在這個世上,究竟想做些什麼呢?”
“我想為大宗師,然后像師尊一樣,保護東夷城的子民。”王十三郎的答案永遠是這樣強悍而直接,自信而尋常。
“尿床的小屁孩兒是沒有資格用這種王氣十足的話語的。”
“我……”海棠那雙明亮的眼眸看著頂頭的帳蓬,沉默片刻后說道:“自我在青山后山長大,后來去了上京城,開始在天下游歷,我只是想將青山一脈發揚大,庇護我大齊朝廷能夠千秋萬代,不為外敵所侵,境子民安居樂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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